第三天（60）堅強

　　　　‘堅強’這個詞語放在不同的場景和條件下，它衍生的意義是不同的。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堅強是伴隨無畏的戰(zhàn)士而生；對于日日鍛煉技巧的雜技大師，堅強是他們鍥而不舍的精神。對于向天和鳳兒來說，‘堅強’代表著一家人陪伴鳳兒與病魔做斗爭永不放棄的態(tài)度。

　　向天已記不清多少次被醫(yī)生單獨談話，然后拿著病危通知單離開。他很堅強，在蕭雅和蕭樺面前輕描淡寫的說著鳳兒的病情，在石紅霞那里從不提自己借的外債，關于尋醫(yī)問藥的壓力他一人扛。

　　鳳兒在每個病程治療中都被向天瞞的很好，從沒真正住在過自己真實病情的病區(qū)。鳳兒偶爾也覺的不對頭，但自己猜到和別人親口告訴的，還是有差別。

　　蕭雅和蕭樺日日盼著母親歸家，向天總樂呵呵的說：快了！快了。但，無數(shù)個‘快了’說完，鳳兒還是沒有回家。蕭雅嘗試著和向天單獨溝通，希望父親可以告訴她這個‘成年人’真實的情況，父親則說：

　　“你媽要是病危了，你媽還能日日吃上肉？你媽要是得了絕癥，咱們家那還能有錢天天給你們做豆角炒肉，土豆牛肉！想什么呢？不要用你低沉的思想，把妹妹也帶歪了。你是老大，你是榜樣，替爸爸照顧好妹妹?！?p>　　蕭雅雖然沒再反駁，但心里無數(shù)次嘶吼：“你也讓我照顧好妹妹，媽媽也讓我照顧好妹妹。我不是她媽，你們都要好好的，親自去照顧你們的老幺，好嗎！”

　　蕭樺也會在蕭雅偶爾煩惱的時候，用她自己的方法去開導姐姐：

　　“你看，咱媽一住院，咱們就日日就有肉吃……”

　　蕭雅聽后無語的看了看蕭樺.

　　“你從另外一個方向看，能吃上肉，也是件高興的事兒……”

　　蕭雅安耐著蕭樺火上加油的‘開導’話語，深吸口氣說：

　　“我知道了，你去學習吧。”

　　蕭樺眨巴眨巴眼，細品自己的話，也感覺那里不是很對，就又傻傻的笑著說：

　　“要不是咱們媽病了，咱們怎么能吃上餛飩！要不是咱爸做了一大鍋餛飩，向坤怎么能吃的上吐下瀉……”

　　蕭雅實在是無法忍受蕭樺頭上一句，腳下一句的說話邏輯，就收起姐姐慈愛的面容，換上長姐訓妹嚴肅的表情說：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學習！”

　　“姐姐，我是說，從這個事情來看，咱大媽天天看著日子很優(yōu)越，處處都比咱們家強的樣子。那，向坤怎么能吃咱們家的餛飩，吃到撐的上吐下瀉？說明都是裝的。”

　　蕭雅愕然，蕭樺這個邏輯是從何而來的？她上前揪著蕭樺的耳朵，拎著胖胖的蕭樺就去書桌前。一邊做著自己的功課，一邊如鳳兒之前教導自己一樣輔導蕭樺日常學習。

　　向天這樣又當?shù)之斈锏臓顟B(tài)，在鳳兒經(jīng)歷了一次手術，和前后兩次出院入院病情穩(wěn)定后結束。再出院的鳳兒瘦了很多，她不再是那個膚白貌美頭發(fā)微卷的美少婦。曾經(jīng)連生兩胎都沒長斑的臉龐，如今斑點層層。頭發(fā)依舊微卷，只是在陽光下可看到稀發(fā)遮蓋不嚴的縫隙。

　　蕭雅拉著蕭樺呆呆的站在原地，無法邁動雙腿，拉著焦急的蕭樺去歡迎媽媽回家。

　　蕭雅大大的眼睛努力的睜著，她怕眼淚奪眶而出。雖然媽媽住院期間，她和妹妹有空就去看媽媽。但媽媽始終是躺著的，也能看到發(fā)量的減少，卻不如此刻這樣的明顯。

　　蕭雅心里翻騰著母親照鏡子時的場景，媽媽該有多難過！她那樣愛美，一個能將衣服日日熨燙平整無褶皺的人，一個可以將民族舞跳到，幾乎可以從事文藝工作的人，如今這樣，她心里該有多痛。

　　蕭雅記得兒時某天的清晨，母親對著大立柜上的鏡子梳頭，她搬了個小凳子站在母親和鏡子之間。望望鏡子，又回頭看看母親，再望向鏡子，然后哈哈的笑起來。母親問她笑什么？蕭雅睜大眼睛，小手指著鏡子說：

　　“媽媽，我的眼睛就是比你大！媽媽是個小眼咪咪！”

　　鳳兒聽后雖然只是鼻子輕哼一聲，快速的將蕭雅抱開鏡子。

　　但蕭雅始終覺得，那刻母親是有點生氣的，只是說她眼睛小的人是她的仔，她如此愛美，也只能至此。

　　“姐姐，松開，我手疼?！?p>　　蕭雅情緒的緊繃，連帶著握著蕭樺的手越攥越緊，疼的蕭樺無法忍受叫嚷出來。

　　剛出院虛弱的鳳兒立刻蹲下身子，去看蕭樺口中說的，那只疼痛的手。鳳兒雖然看起來風吹即倒，但鳳兒還是在孩子說‘痛’的第一時間站在了母親的位置上。

　　有人說，壞事壞到極點，那好事就該來了。向天和鳳兒也等來了他們一直夢想的好事情，向天單位分家屬樓了，也就是說向天和鳳兒也有可能住進有獨立衛(wèi)生間的樓房了！

　　一家人得知這個好消息后，開心的暢想未來的美好。但現(xiàn)實就在眼前，除了向天的工齡抵扣房屋要支付的款項外，還需要另外付清3000元錢。只要能付清這3000元錢，一家人就可以住上六十四平方米的兩室一廳。想想都是那么美好，若真沒有這3000元錢，就真的只能是想想。

　　向天望著瞬間從喜悅跌入難過的鳳兒，他哈哈一笑，說：

　　“老頭兒，總有辦法，不是嗎？”

　　鳳兒點點頭，她真信的！向天雖然在處理婆媳，妯娌，小姑之間的關系有點糊涂，但對鳳兒承諾過的話從沒失言過。比如，鳳兒曾經(jīng)給向天說，她想要臺冰箱，向天當場答應。還承諾，等鳳兒出院了，就能看見冰箱。鳳兒出院進屋就找冰箱，在西屋的一腳，向天用大紙殼子畫了個十分逼真的‘電冰箱’，鳳兒見后笑的呵呵。

　　此刻，向天說她有辦法，鳳兒就真的信，不管事情如何解決，向天一定能解決。

　　向天為了這3000元錢開始了他東借西借的征程！鳳兒住院已欠了很多外債，能借的都借過一遍了。俗話說的好：救急不救窮。借錢治病是不得已，借錢買房就……

　　單位分房機會難得，也比社會上的房子便宜很多，向天百般無奈騎車去找石紅霞，當向天從石紅霞處出來時，臉上情緒復雜：有失望，有不可置信，有微怒，有他自己明白，連臉上的表情都無法展現(xiàn)出來的情緒。

　　讓向天最無法接受的是，在石紅霞擺事實，講道理拒絕借錢給自己后。錦秋殷勤的送他出門，起初他還有種錯覺，是不是自己曾經(jīng)看錯錦秋了。誰知道，錦秋最后送給他一句話，讓他徹底清醒。

　　錦秋說：“向天，你知道咱家的家訓嗎？老大親，老小嬌，中間加個受氣包！”

　　向天氣憤：這是家訓嗎？這是你錦秋侮辱我的陳詞濫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