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冷漓上神
萬妖冢
黑黢黢的一片,一個黑紗女子滿身是血的跪坐在灌木叢里,她突然噴了一口污血,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唔……”
微小的聲音傳了出去,那人豎起耳朵,露出猙獰的笑容。
“嘻嘻嘻嘻~~”
他邊笑邊朝著那叢灌木走去。
“阿姝??!最好躲起來,被我發(fā)現(xiàn)了你就完了……”那個把云笙殺死的男人手和臉都是血,摘去了斗篷,那張清秀而慘白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瘆人,因為他的左眼變成了一個血窟窿。
“嘻!嘻!嘻!阿姝,我快要找到你了呢!”那人的眼睛雖被刺傷,卻還笑著,病態(tài)的笑著。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突然飄在半空,嘴巴微微的一張一合,似乎在念什么咒語,躲著的女子震驚地看著那人影,透明的人影朝她安慰一笑,瞬間,一束藍(lán)光快速閃過,這讓黑衣人有所察覺,直接朝她們撲來,一道暗紅色的術(shù)法朝半透明的人影打去,一聲凄厲的尖嘯后,黑紗女子和那半透明的人影一道消失不見。
瞎了一只眼的人撲了空,他連滾帶爬地跑向另一個灌木叢,還發(fā)瘋似的笑著,找著,邊找邊罵著“賤人”、“女表子”之類,卻又用極其溫和的口吻喊著那被罵之人的名字,溫和的如同癡情之人叫喚自己心上之人的名。
……
此時,三十三重天依舊一片混亂,他們似乎分成了兩波人,一波是諸神將拼命抵抗那些魔物,而另一波,則在辭云殿——
紫華扶住幾近暈倒的梓兮言,不敢相信的看著對面人懷里血肉模糊的人變成一塊石頭,掉在地上。他從來沒想到,原本還偶爾和他耍貧嘴的人兒,會在一朝一夕之間變成一具涼透了的、破敗不堪的尸體,甚至,他看到那張類似被鈍刀劃破的臉,都始終不敢承認(rèn)那是云笙。
太快了!這一切真的太快了!他不敢細(xì)想,他竟是親手把自己小姨子送上了黃泉路,死的如此不體面。
梓兮言的心中很冰,凍得她動不起來,她死死的盯著那塊石頭,咬著牙,嘴里發(fā)出輕微的嗚咽聲,很氣,氣自己不能隨時帶上她,氣這孩子從來不聽她的話。
可是,再抬眼對上那人,對云笙的氣,也逐漸轉(zhuǎn)化為對那個冰冷的男人的恨,卻又不能發(fā)泄出來,畢竟當(dāng)下局勢不允許,她只能強(qiáng)忍著把所有的怒火吞咽。兩條早已發(fā)麻的腿快速從紫華的懷中走出,朝著白淵行了個禮,“多有勞煩,帝尊勿怪,末將告辭?!?p> 言罷,一襲紅衣戰(zhàn)甲飄搖至三軍當(dāng)前,她那發(fā)涼的手緊緊地握住長劍,冷聲道:“眾將士聽令!速將魔祟驅(qū)逐出境,死守我神界!”
“我等謹(jǐn)聽將軍命令??!”鐵衣一片應(yīng)和。
紫華將受傷的恣辭安置好,連忙奔赴戰(zhàn)場與梓兮言共戰(zhàn),白淵則是加入西荒大帝炤華的隊伍。
一時之間,整個神界一片混亂,且從落霞天中逃出來的幾乎都是天魔族,其實力與神界諸將是勢均力敵,況且這些魔物早已對神族眾人對他們的關(guān)押懷恨久矣,自然是要破壞了差不多才愿意進(jìn)入魔界領(lǐng)土。
“兄弟們殺?。。“焉窠邕@些孫子殺個片甲不留??!”一個長著蛇頭虎身的怪物舉著巨大的鐵錘,吼道。
其他魔物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叫著往前沖,提著刀逮誰砍誰,跟發(fā)瘋一樣。
神界烏煙瘴氣,頓時群魔亂舞。
一身銀藍(lán)鎧甲突然出現(xiàn)在空中,他淡漠地看了那亂騰騰的一片,杵著劍的手抬起來一只朝前一揮,一言不發(fā),他打了頭陣,其余人也跟上去,對那些魔物就是一頓打。
為首的魔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時之間更加憤怒,“是炤華!兄弟們,上啊,搞死他!??!”
神魔混戰(zhàn),場面極其混亂。
……
神界諸神與落霞中眾魔物苦戰(zhàn)數(shù)十日,后將大多數(shù)魔物關(guān)押回落霞天,但還是漏了少數(shù),而這些少數(shù)則被驅(qū)逐至西北荒境與魔界的交境之中,卻也是茍延殘喘。
而神界也因此損失了三名大將,各處百廢待興,可想而知,那些早已摩拳擦掌的魔物威力之大。
最奇的是,天魔被關(guān)進(jìn)去之時,落霞天竟出奇的完好了,這還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被封印而沉睡了兩萬多萬年的女媧娘娘辭尹昭蘇醒了過來,這樣一來也加快了神界恢復(fù)的速度。
三百年后,凡間燳國與山
“嘖嘖嘖,這兒可真好啊,阿漓,你那朋友可真會挑地方,山清水秀、靈脈匯聚,與世絕塵,倒是比那煙云霧里的縹緲多起了幾分人味兒?!币晃簧碇壹t紗裙的姑娘倚著柱子,面朝著亭外的雨打荷。
那黃白加身的麗人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傷好些了?敢出來吹風(fēng),你可真愛作死?!迸由硇胃咛?,面容清秀冷俊,與這景致放在一起,倒是更加冷清。
“人家可是為了你才受傷的,你現(xiàn)在竟如此言說人家,再者,不是阿漓你愛聽雨嘛!人家就是想著來陪陪你,你這人,好生涼薄,直教人傷心!”桃色姑娘佯裝拭淚,殊不知,她眼睛的部位早已被厚厚的繃帶纏繞。
“……”冷漓有些無語,沒理會她,繼續(xù)觀雨。
“阿漓,人家這般傷心,你都不哄哄人家,叫人好難過,我心好痛……”她繼續(xù)哭訴道。
“桃夭?!?p> “嚶嚶嚶……我生氣了,你休要叫得應(yīng)我……”
“莫鬧,山里來人了,你且避一避。”
“啊,是誰呀?我挺好奇的,每次一來人你都要我避,怕別人以為我是你藏的嬌?”桃夭調(diào)侃道,她是真的好奇,常往人間跑的人,到底是誰。
冷漓緩緩地嘆了口氣,白了她一眼,“我對你不感興趣,那人認(rèn)識你,你避避總是好的,畢竟……”她看著桃夭,把說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轉(zhuǎn)過頭,“那人是西荒大帝的道侶?!?p> 桃夭聽后面無表情,隨后翻過欄桿,貓著身子躲在柱子后面,“我是個沒有法力沒有靈力的凡人,他察覺不到我的,不介意我偷聽吧?”她笑著問。
“不介意……你都那么做了,我攔得住你么?”冷漓無奈道。
“嘿嘿…”躲在柱子后的桃夭搓手笑,之后她老老實實的待在那里坐好,一個小男孩抱著書看到她坐在地上,走過去剛要詢問她,就被她捂住嘴抱在懷里。
這個小男孩是冷漓的小徒弟,去年在外面撿到的,“噓,我們偷聽你師父和別人聊天,不要暴露了哦~”她小聲道。
小男孩沒忍住,偷偷看了外面一眼,一個身著淺藍(lán)色袍子的青年站在冷漓對面,二人交談甚歡,寒暄了一陣,他們坐了下來開始下棋。
“…………”聽到一絲絲八卦的桃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認(rèn)為冷漓那個悶油瓶不會八卦那些東西,結(jié)果大意了!
許久之后,封嵐走了,桃夭抱著小男孩從柱子后繞出來,面對著云淡風(fēng)輕的冷漓,道:“你好絕情呀!阿漓,那虞霜,好歹也是你的過命之交,怎么說斷絕就斷絕呢?”
“爾休管,這孩子怎么過來了?”
“唔,我也不曉得呀!這你徒弟,你問他。”桃夭乖巧地回答到。
小男孩被放下的那一刻奔向冷漓,跑到她身后,她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看向桃夭,“你眼睛如何了?”問。
“給你看一眼哦~好多了呢?!碧邑舱f完,將繃帶解下來,一雙無神的碧眼顯露出來,右眼角下有朵朱紅色的小花,俏皮可愛,但她僅僅露出幾秒,又把繃帶原封纏上。
“瘋子!你就等著瞎吧。”冷漓繃著的臉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好??!承你吉言,瞎了好哇!有冷美人養(yǎng)著我?!碧邑残Φ煤荛_心。
“瞎了扔玄然后山喂狼,傷養(yǎng)好了就滾,滾回你妖界去?!崩淅斓男θ菔兆?,回到了當(dāng)初板著臉的模樣,言語冰冷。
“別介??!我在妖界沒人了,只能來投奔上神您了嘛!”桃夭討好的笑道。
“我絕情?!?p> ————
與山的夏天,說涼快也算不上多涼快,常常烏云籠罩,說熱吧,又經(jīng)常細(xì)雨連綿,經(jīng)常出現(xiàn)陰陽雨,而冷漓上神最喜歡的也就是閑時聽雨。
她,算是半個與山水云間的人,在三年前她的朋友寒清君與連君戰(zhàn)死后,她就一直留在人界,為連守護(hù)一方。
然而,守護(hù)人界的神不只有與山這一塊兒,還有桃源境:世人皆說,北有桃源境,南有與山,二者相互護(hù)佑著這蕓蕓眾生。
但是,這桃源境境主與冷漓的關(guān)系,說好也算不上好,說壞也不壞,總之就是兩人互相不認(rèn)識,但她們又同時結(jié)識了同一個人,那就是——
雨還在下,與山的演武場變得格外寧靜,雨滴打著梧桐葉,拍著地上的青石磚,有一個老婦人默默地掃走了地上被雨打落的紫藤花朵,一個和桃夭長得三分像的女人為那老嫗撐傘。
“云婆,我有些想不通。”桃華看著地上的落葉與落花,思索萬千地道。
老婦人和藹地笑著,道:“老婦人我想不到上神您也會有煩心的事,但妨說說?!?p> 掃帚沙沙地刷著青石磚,伴隨著雨聲。
“我聽人說,阿漓帶回了個受了傷的妖界女子,那女子醒來后竟自戳雙目,可她回來之時已奄奄一息,那眼是花妖的要處,她竟沒死成,饒是可疑,阿漓也不讓我接近她,”桃華說著說著嘟起嘴,氣鼓鼓的模樣煞是可愛,“也不知那妖女給阿漓灌了什么迷魂湯,原本討厭妖族的阿漓竟那般護(hù)著她,我想不通?!?p> 桃華不解,冷漓的確是有幾個妖族朋友,但是那些人她都認(rèn)識,卻獨(dú)獨(dú)不認(rèn)識這個叫“桃夭”的桃花妖。當(dāng)時被冷漓帶回來的時候,那桃夭身上有著很稀薄的妖氣,以及死氣,很顯然是一個將死之人,可是,冷漓再怎么大義炳然,也決計不會把一個不認(rèn)識的妖族女子帶回山門。
“冷漓上神這樣做自有她的用心,上神您不覺得,那妖女勝似一故人么?上神她啊,是個念舊之人呀!”老嫗笑道,她繼續(xù)掃著。
桃華皺了皺秀眉,望著遠(yuǎn)山,似乎知道了,又似乎不知道。
雨停了,遠(yuǎn)山間有云出岫,傳來幾聲清脆的黃鸝,老婦人抬頭駐望了一會兒,慢搖搖地走了,留下桃華一人撐傘站在梧桐林里。
冷漓跪坐在茶爐旁烹茶,她目光瞟了瞟桃夭,“之后呢?你和她鬧掰了?”
“是??!畢竟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竟然是我從前嫉妒了好久的那個人?!碧邑布拥嘏陌傅馈P》阶郎系牟璞凰膭屿o給震了起來,冷漓皺眉瞪了她一眼,她乖巧的收回手。
“萬一她有什么難言之隱呢?當(dāng)年事情混亂,那位神女的出身本就存在爭議,這兒有極大可能是個假象?!崩淅斓坏?。
“屁嘞!當(dāng)時東荒大帝的女兒,誰踏馬的敢說是假的!”
“咳咳,注意言辭!!”冷漓嘴角抽搐,還好小徒弟沒在邊上,不然會被這家伙帶偏的。
桃夭訕訕的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道:“就算是他們故意制造的假象,那試問一下,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桃夭這么一問,她腦子里的思緒豁然開朗,不由的睜大眼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是‘他們’,而是‘他’。”她說完,思索了好一會兒,忍住沒拍,極氣,不能拍桌子就拍自己大腿,“擦!被當(dāng)猴耍了!阿漓,你給我紙筆,我得把這件事告訴那長蟲?!?p> 冷漓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問:“你看得見么?”
“我說你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