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宮里就很熱鬧。
下了早朝,大臣們陸陸續(xù)續(xù)往使臣住的別院走。
據(jù)說錕爍使臣被殺一案告破,他們都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尚大人是其中最期待的一個。
等著看姜榆和韓大人怎么在百官面前丟盡了臉。
韓大人和姜榆帶著晴音在別院等候多時。
恒元帝和慕葉蓁是最后到的。
“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姜榆第一次見皇后。
和她印象里戴著各種珠光寶釵,衣著華麗,鎮(zhèn)守中宮的皇后完全不一樣。
是很小巧的美人呢。
慕葉蓁跟著皇帝一起過來,是想看看晴音是不是真的是殺人兇手。此刻也注意到了姜榆,好奇的在打量她。
恒元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晴音,“你確定她是兇手?”
姜榆點頭。
“一個弱女子能殺得了身形高大的錕爍使臣,欽差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鄙写笕肃托Φ溃皼]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還是莫要隨便找人來定罪了吧!”
一同前來的官員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錕爍使臣又高又壯,晴音這般瘦弱,又不會武,怎可能是她殺人?
更別說還死的那么慘了。
姜榆沒搭理他,正準備給眾人展示房間內(nèi)的機關(guān),一直跪著不說話的晴音突然開口了。
“沒錯,是我做的。”
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姜榆挑眉。
慕葉蓁不敢相信:“晴音,你……”
晴音認認真真給皇后磕了三個頭,“是奴婢對不起娘娘,辜負娘娘對奴婢的厚愛。不過,奴婢不后悔?!?p> 說這話時,聲音無比堅定。
“到底為什么?”
晴音咬牙切齒,滿眼恨意,“因為他這樣的人,早就該死!”
接著,她說了很多事。
晴音的父親是錕爍人,與這次來的使臣是親兄弟。
使臣為人奸詐,見利忘義,貪財好色。在她父母病重之時,不僅沒有出手幫助,甚至設(shè)計偷走了她家的所有家產(chǎn),害的他們無錢治病,最后在破廟枉死。
雙親離世,年幼的晴音無依無靠,使臣這時就找到了她。表面上帶她回府,說是會好好照顧她,實際上卻在飯菜里下藥,圖謀不軌。
好在晴音及時發(fā)現(xiàn),偷偷逃了出來。
而后一路輾轉(zhuǎn),來到中原,而后又進了宮,成了皇后的貼身宮女。
前些日子使臣到宮中,時隔多年,他竟第一眼就認出了晴音,并打聽到了她的住所。趁晚間時,單獨攔住了晴音,并對她……
說到這里,晴音的情緒已然崩潰,聲淚俱下:“奴婢恨!奴婢真的恨!這種人渣怎么配做兩國交談的使臣?!所以,奴婢一定要殺了他!”
晴音在宴會結(jié)束前找借口離開,進到別院中以風箏線為工具,從房頂而下,沿窗戶進入屋內(nèi),布置了一個機關(guān)。
在宴會結(jié)束后,她主動找使臣示好,說了很多他愛聽的話。使臣果然上鉤,便在她房間留了一陣,與她喝酒談心,直到半夜才回去。
那時候,使臣住的別院還無人把守。
晴音清楚使臣愛面子,定然不會讓人知道他偷偷與他見面,所以并不擔心被發(fā)現(xiàn)。在他離開后,偷偷跟著他回了他住的別院。
她到的時候,使臣已經(jīng)不能動不能言語了。
因為她在酒里下了一種毒,名曰青藤。
看著如案板魚肉的使臣,晴音心里說不出的痛快。但這并不能讓她滿足,她握緊帶在身上的刀,有了新的想法。
她用刀在使臣頭上開了個十字縫,把早就備好的毒藥從縫里倒進去,親眼看著使臣全身皮膚脫落。而后把尸體套入房梁的繩套上,啟動開關(guān)。
早年流浪之時,她曾與人學過一些機關(guān)與用毒之術(shù),這些對她來說并不難。
剩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恒元帝和慕皇后聽完,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
“為何不跟本宮說?。?!”慕葉蓁紅了眼,“知你曾受過這種苦,本宮一定會讓皇上替你做主的!”
“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領(lǐng),只是涉及兩國邦交,奴婢身份卑微,不敢以此來耽誤大事?!鼻缫舨恋粞蹨I,再一次鄭重的向她磕頭,“事是奴婢做的,是奴婢殺了錕爍使臣,被欽差大人抓到奴婢認罪,一切后果奴婢愿意承擔?!?p> 姜榆一直沉默地在旁邊聽著。
恒元帝揮揮手:“帶下去吧,按律法辦?!?p> “是——”
“至于參與此案調(diào)查者,屆時論功行賞。”恒元帝頓了頓,斜眼看向已然傻掉的尚大人,語氣冷淡,“其他的,該罰定不輕饒。”
——
晚上。
大理寺監(jiān)牢。
獄卒看清來人,麻利地開了牢門。
晴音穿著囚服,正看著從唯一的窗子里透過的月光發(fā)愣。聽見聲音,轉(zhuǎn)頭。
姜榆走到她面前,沒有廢話:“背后主使是誰?”
突然從天而降,被她帶到大理寺,今天又在皇上面前主動交代,說是被她抓住的今……
一切的一切,太巧了。
她的確查到了一些線索,但跟晴音說的是有出入的。
簡單說,就是查的不夠全。
如果晴音想反駁,甚至可能不會被定罪。
而她卻詳細交代了犯罪過程,就像是回來自投羅網(wǎng)一樣。
姜榆越想越不對勁。
即便晴音說的是真的,那她既然出了宮,大可逃命去。
為何突然回來?
思來想去,也就一種可能——
被逼無奈。
晴音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隨即笑了笑:“奴婢不懂大人在說什么。”
姜榆靠在墻邊:“甘愿被逼去死,值得嗎?”
晴音的目光望著高墻上唯一的窗子,笑彎了眼,點頭:“值得?!?p> 妹妹能健康無憂,一生平安,就值得。
姜榆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謝謝?!鼻缫艉鋈坏?,“你是個好人?!?p> 姜榆拉門的手一頓,“你錯了,我不是好人。”
殺過那么多人,她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