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行,從天黑走到了天亮。
“大王想帶妾身去哪?”蘭因見他們已經(jīng)逼近康州城邊界,不免有點不安。她這輩子就沒有出過康州城,對城外的東西只有陌生,何況還帶著的還是一個連康州城都只見了兩面都趙子疏。
“苧蘿山!”馬兒跑在空曠的草地,趙子疏的聲音也隨之高昂起來。涼風呼嘯,蘭因不自覺地就往身后趙子疏的身上靠。
苧蘿山……蘭因好像聽過有著一座山,在康州城的邊陲。看來他們不用出城,這也讓蘭因稍微安定了些。
“我們?nèi)ツ睦锔墒裁矗俊碧m因又問。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阿因去看看?!壁w子疏說道。這話說完不久,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條窄小的溪流。趙子疏讓馬順著溪流的上游走去,窄小的溪流變得越來越寬。
馬兒鉆進一片稀疏的樹林,穿了過去。遠離城鎮(zhèn),乘著消散的夜色和微弱朝陽,蒼涼感襲來。又走了一會,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幾處房屋。
蘭因覺得奇怪,這個地方已經(jīng)離康州城住人的地方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比起富饒的康州城,這里什么都沒有,怎么會有人選擇在這兒落戶,費點心思搬到城里明明什么都不缺。
“吁——”趙子疏雙手一拉,馬兒長鳴一聲,停了腳步。
“??!”蘭因被晃得輕呼一聲,整個人的重量壓在趙子疏身上。
“沒事吧?!壁w子疏問道。
他敏捷地跳下馬,扶著蘭因從馬上下來。
蘭因雙腳一粘地,就感到雙腿一軟,在馬上顛簸了大半個時辰,讓她有些難受。
“扶著我?!壁w子疏把手臂遞給蘭因,感受到了她給的力量一重,知道蘭因沒站穩(wěn),順勢攔住她的腰。
蘭因臉色有些白。
“阿因你看?!壁w子疏指著眼前已經(jīng)有二三十尺寬的流水道。蘭因看去,朝陽升到半空,散發(fā)著暖人的溫度驅(qū)散夜晚的清寒。朝陽充滿生氣的光跳躍在靈動的溪流上,遠遠看去,那水波閃閃發(fā)光。
溪水的光亮闖進蘭因清麗的眸子,熠熠生輝的模樣。
“好美?!碧m因不禁感慨。
趙子疏輕笑道:“阿因喜歡,就不枉此行。”
蘭因轉(zhuǎn)過頭問:“大王這么遠趕來,就要看著一輪朝陽?”
這朝陽景色美則美矣,可也算不上特別,康州城內(nèi)有不少溪流,蘭因仍不明白趙子疏特意過來的目的。
“你看這水流,有何特別之處。”趙子疏輕聲指引蘭因去察覺這里的特別之處。
蘭因湊近溪流,流水撞擊的清脆聲響想起。她實在沒有看出有何特別之處,就連在水中發(fā)現(xiàn)的幾條手指長的小魚,也是最尋常的一種灰色鯉魚。
“看看這水流的方向?!壁w子疏見她犯難,提醒了一句。
蘭因不太能分清東南西北。突然想起什么,抬頭看了看太陽,太陽從東邊升起,那這水流的方向是……
“這水往南流?”蘭因驚奇道。
“答對了?!壁w子疏親了親蘭因的額頭,夸贊道。
康州城的河流不多,蘭因知道康州城所有的水,或者說吳國所有的水都是向東流的。這里竟然有一條向南流的小溪,確實特別。
“兒時,母親跟我講過這苧蘿山溪流的故事?!壁w子疏望著溪水,陷入了回憶。
“傳說這苧蘿山上住了一位道長,有一次這道長在這溪邊遇見了一位浣紗的女子,傾慕于她?!壁w子疏向蘭因講述這溪水的故事。
“然后,這道長就成了神仙,這溪水就有了不凡之處?”蘭因猜測。
趙子疏搖搖頭,故作神秘道:“沒那么簡單?!?p> 他繼續(xù)說:“道長回想自己前半輩子都只孤身修道希望飛升仙界。望著眼前心愛的女子,他突然又想,若這仙界沒有心愛之人,長生不老又如何。于是,他選擇在他的情劫中萬劫不復(fù)。”
趙子疏說起那個道長的時候,眼神直望著蘭因。蘭因低下頭,不愿對上他這樣的視線。
“那后來呢?!碧m因說道。
“后來,那美人得知自己是道長的情劫。為了愛人,她選擇自盡成全道長修為。原以為女子死后道長就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上,可那道長還是放不下俗世情感,獨活在世上?!壁w子疏說,“自那浣紗女子死后,這苧蘿山的水就往南流,從道長住的太清觀流向他與女子初遇的方向。潺潺流水,以寄相思?!?p> “大王真有興致?!碧m因輕聲道。
“阿因不覺得感動嗎?”趙子疏抱緊她。
“挺傻的?!碧m因說道。
溪水依舊那樣流淌,而蘭因看著它的模樣卻多了幾分悵然。男女之間的愛,太過盲目,也難得盲目。
“散發(fā)何所往,聊寄水南流?!币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陷入道長故事的二人。往聲音看去,是一個頭發(fā)花白衣著樸素的老者,他手中杵著一根鋤頭,正往蘭因和趙子疏的方向走來。
“二位是聽了云隱道長的故事來得吧。”那老人家一邊走一邊問道。
“是的?!壁w子疏應(yīng)道。
那老人家長嘆一聲,滿目感慨地望著眼前景色。
“從前常有有情人來這兒求一世美滿姻緣,我們村子的村民就給這些情人們提供食宿,賴以生存。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了,年輕一輩都不知道這有個故事了,青年人住進城里,剩下我們一群老骨頭還在這里?!蹦抢先擞挠牡卣f道。
“我也是從母親那里聽到這里的故事?!壁w子疏說道。
那老人打量了趙子疏一眼,不明何意地點點頭。
“吃過早飯沒有啊,不介意的話就來老頭子家吃點?!蹦情L者說道。
“那就麻煩老人家了。”趙子疏說道。他一手拉著蘭因,一手牽著馬,走進了那稀疏的村落。
“叫我何伯吧?!遍L者在前引路,說道。
正如何伯所說,這村落只剩下和他一樣都頭發(fā)花白的老者。他家中用蕭條的木桿支起一圈籬笆,籬笆以內(nèi)有個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種了些蔬菜,另一邊有個簡陋的馬廄,看起來多年未用,已經(jīng)殘破。趙子疏把馬栓在了院子上。
何伯走進屋子里,里面只點了一盞昏暗的燈。屋子里并沒有比外面看起來好點,桌桌凳凳都是鋪面而來的老舊和質(zhì)樸。可以看見屋子以內(nèi)隔出了幾件客房,大概曾經(jīng)用來接待過慕名而來的客人。蘭因以為趙子疏會不習慣這種平民的生活環(huán)境,沒想到趙子疏不但沒有半分嫌棄,還直接在矮凳上坐下,認真地撫摸起木桌上干枯的斑痕。
何伯去準備早膳,趙子疏在蘭因耳邊問道:“阿因,今晚我們在這住下如何?”
蘭因愣了愣,隨后說道:“大王決定就好?!?p> 趙子疏眉宇閃過一絲無奈,故意掐了掐蘭因的腰間軟肉。
“說了多少次了,別喊我大王?!壁w子疏說道。
蘭因被突如其來的癢意激得渾身一僵,問:“那我叫……你什么?!?p> 趙子疏說:“叫相公。”
“……”蘭因有些為難,這個稱謂對她而言好陌生。
“快叫一聲試試?!壁w子疏不懷好意地逼近。
“相……相公……”蘭因聲若蚊蠅道。
“好娘子。”趙子疏蜻蜓點水地握著蘭因的手湊到嘴邊輕了一下。恰好這時候何伯拿著早飯走了過來,蘭因臉色通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兩位慢用,我老人家就不打擾了。我在院里,有事找我出來就能看見?!蹦抢险叻畔聝扇说脑顼?,“識趣”地說道。
“等等。何伯,今夜我想與娘子在這借宿一晚?!壁w子疏攔下他,掏出懷中的銀兩放在桌上。
“用不了那么多,兩位不嫌棄,住下就是?!焙尾艘谎圩郎习谆ɑǖ你y兩說道。
“多謝?!壁w子疏說道,也并沒收回桌上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