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樹狀圖
大巴車開進位于丁香郡郊區(qū)的皇家維爾康麗大學宿舍區(qū)。
學校舉辦的游學夏令營和外界旅游團不同,夏令營一般不會安排學生住酒店,而是溝通當?shù)卮髮W進行交接。
時至暑假,原本這里的學生多已回家,空余宿舍就安排這些來自非英語母語國家的孩子們短期居住。既相對安全,又便宜,而且還能體驗當?shù)氐奈幕?,一舉多得。
年級中參加夏列營的同學總共有11個,荀子憂被和一個叫宋文修的同學安排在一間宿舍。
宿舍本來是單人間,床和電腦桌間的空地上現(xiàn)在多放一張床墊就可以住兩個人。
好在宿舍的面積挺大,兩個人住倒也不如何擁擠。
荀子憂一進門就將背包立在墻邊,整個人倒向地上的彈簧床墊。
晚餐餐廳提供的加冰牛奶,加冰果汁,以及大概是切碎植物根莖做成的冰鎮(zhèn)炒飯吃的他十分不舒服。冰冷的食物完全不符合東方人飲食習慣,回到宿舍的時候青年感到肚子咕嚕嚕響個不停。
“制冰機像是不要錢似的。”
吐槽了一句,背靠在身后立置的枕頭上,荀子憂覺的腸胃終于不再那么翻涌,于是從包里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A3紙打開。
紙張已經(jīng)有一些年頭,折痕的位置反復翻折的有些酥脆。紙面保護的很好,滿是密密麻麻字跡的紙面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褶皺和破損。
一支有無數(shù)分叉的樹狀圖畫在紙上。
字跡從凌亂到整潔再到雋秀,從鉛筆到鋼筆再到油筆。
各式各樣筆跡混雜在一起,顯示出這張圖主人一定在上面花費了很多很多年精力,時光久的足以讓一個人從剛學會寫字不久的小孩子長大成人。
樹狀圖的中心有一行用炭筆歪歪扭扭的寫著的“超能力?”三個字,圍繞著這條主干,無數(shù)分支把這張很大的A3紙?zhí)畛涞臐M滿登登。
你在上面可以找到有關(guān)震旦文明、阿茲特克文明,蘇美爾文明,奧利匹斯眾神,道術(shù)、魔法、沙洲巫術(shù)等等一系列復雜的名詞。它們的四周還連接著很多零星地點或者書名,比如說青云觀、白鹿觀、《玉皇印心經(jīng)》、《煉金指掌》……
這些詞匯的上方大多數(shù)都花著一個小小的叉。
顯然荀子憂已經(jīng)驗證過這些地方或者記錄的書籍不能帶給你超自然的力量。
青年的目光落在魔法分類,在已經(jīng)被叉掉的《所羅門秘鑰》和《伯克利全解》之間找到了丁香郡舊王宮這個地名。
他手伸到包里摸索,準備拿筆把這行字也劃掉。
不知道簽字筆散落到書包的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荀子憂有些煩躁的考慮是否直接將這張已經(jīng)陪伴了自己十幾年時間的樹狀圖撕掉扔進垃圾桶。
這一次還是借著高考成績不錯父母獎勵他參加的游學夏令營的機會探尋舊王宮,花銷不菲。
結(jié)果預料中的一無所獲。
圖上依然還有少部分分支沒有找到答案,但荀子憂明白自己不可能任性的再跑到其他國家去印證十有八九是無稽之談的傳說。
他下定決心,回國后就去市屬醫(yī)院掛個心理科專家號。
相比偏執(zhí)的尋找魔法,心理醫(yī)生才是自己能從災難創(chuàng)傷癥里走出來的方式。
荀子憂翻找簽字筆的動作有些粗暴,手機從平放在床墊上的大腿口袋里滑落,跌落在床墊旁的木地板上,發(fā)出咣當一聲脆響。
他歪過頭,正好看見點亮的屏幕上的通知。
“海伯利安”回復了您的消息。
“唉,有什么意義呢?”
荀子憂剛剛下定決心不再尋找什么可笑的超能力。
他嘆了口氣,撿起手機就準備將這一行通知劃掉。
手指已經(jīng)觸摸到冰冷的屏幕,可是青年的食指僵硬了一下。
也許是因為最后的不甘,或許是出于對博主勞動的尊重,也許只是習慣下的肌肉記憶。
荀子憂鬼使神差的設(shè)置好網(wǎng)絡(luò)安全,還是打開洋蔥頭瀏覽器。
他點開留言板想要看著對方說了什么。
“靈知,你對神秘學也有所研究?”海伯利安寫到,“神秘學理論一般被認為起源于古代晚期的赫爾尼克文化,其誕生的標志被認為是赫爾尼克哲學體系和本土神話傳統(tǒng)之間復雜的混合……赫爾尼克文明晚期的許多著名作家作品里,都蘊含著柏拉圖主義思想。
在他們的著作里,柏拉圖主義變成了一種帶有自己神話和儀式的特殊世界觀……
‘靈知’就是柏拉圖理論中的重要一環(huán),它是一種可以將人的靈魂從物質(zhì)的糾纏和牽累中釋放出來特殊情感……
歷史上神秘學理論中很多哲學家都可以歸于‘靈知’的相信者,他們都在一種寬泛的柏拉圖主義框架內(nèi)關(guān)注這種拯救式的哲學……”
只掃了幾眼,荀子憂就從走馬觀花變成逐行逐句的仔細閱讀。
屏幕上是一篇很長的論述,非常專業(yè)。
不知道“海伯利安”怎么能在自己提出有關(guān)“靈知”問題十幾分鐘內(nèi)就給出如此詳盡的回復。
閱讀間手機震動了一下。這是軟件提示他今天屏幕使用時間已超過三小時。
出于對唯一完好的左眼保護,荀子憂不僅每隔20分鐘就要望向遠方讓眼肌休息幾秒,同時很少一天會使用三個小時以上的電子產(chǎn)品。
今天青年人打破了往常的自律。
“海伯利安”這樣的博主實在是太少見。
回復只看完一小半,荀子憂就知道自己應該碰上了一位對于神秘學很有研究的大佬。
心中稍微有一些波瀾。
思索了片刻,荀子憂決定單刀直入。
他在留言板上寫道:“博主,您在留言板上對于靈知的認識更多的是一種哲學上的思辨。那么請問您相信魔法么?”
“魔法?”
海伯利安幾乎立刻就回復了荀子憂的問題。
“你是指的中世紀獵巫的那一套?”
“雖然我個人認為‘赫爾姆斯理論’或者隱秘知識不是一種對已經(jīng)被遺忘的‘附魔世界觀’的懷舊理論,而是存在在此時此地對未來有所牽連的真實存在的知識體系。
但所謂的獵巫……那只是蒙昧時代愚昧殘忍的笑話而已。”
“想想萊布尼茨,想想那些可憐的女人。黑暗時代的歷史檔案每一頁都浸透了鮮血,小偷、婦女、強盜、醫(yī)生、逃犯、學者甚至木匠都被同一個理由扔上刑臺,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了?!?p> 荀子憂和博主有一樣的看法。青年也覺得中世紀流傳的魔法不過是殘忍鬧劇,但看到對方打出的答案,還是十分失落。
中世紀固然黑暗愚昧,可自己已經(jīng)追逐魔法這個問題超過十年了。
古人的痛苦畢竟比不上自己的失望。有關(guān)魔法,他知道內(nèi)心其實更希望對方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
想到這一點讓他有些愧疚。
荀子憂強打起精神,拉出相冊,找到張照片發(fā)送給對方。
那是一張符箓,一張手繪在白紙上的符箓。
“先生,請問您知道這是什么么?”
符箓明顯帶著道家的特色,而“海伯利安”看起來是精通西方神秘學的學者。問一個外國人認不認的出道家符箓就像是在問梅林會不會打太極拳一樣鬼扯。
荀子憂沒有報以任何期待,只是想死馬當活馬醫(yī)的試一試。
“云篆鎮(zhèn)邪符”
出乎意料的,屏幕中對方馬上給出答案,“海伯利安”竟然改用純正的漢語寫道,“符箓的一種,《后漢書·方士傳》有記載,河南有麴圣卿,善為丹書符,刻厭殺鬼神而使命之?!?p> 驚喜來的太突然,荀子憂激動的幾乎都握不住手機。他顧不得疑惑對方的身份,立刻打開輸入框。
“先生,我查找過道藏,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近似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