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載烏篷船,在燈火交織的湖中前行。
艄公一邊劃槳,一邊哼唱著當?shù)氐拿裰{。孫女在一邊就著紅色小泥爐烤火,小臉映得通紅。
喬馭站在船頭,湖面寒風(fēng)呼呼刮來,蕩起了他的長衫與斗笠黑紗,背影卻挺直不動。艄公孫女不時抬頭看一眼。
齊思在一邊攛掇:“我說大叔,咱們也算是熟人了,我又請你來遠近聞名的星月湖做客。
到時咱們擺個全魚宴,再來點桃花釀,興致來了,干脆繞湖乘風(fēng)賞月,何等痛快?
你說你整天戴著個斗笠干什么,別不別扭?大叔吶,男人重要的是實力,臉長得丑一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不如摘了吧?”
喬馭壓根不理他,倒是問道:“路上我聽說,星月湖共有一千零一個島,島上的魚館酒樓客棧,要價比其他地方高了三成,你也不像是世家門派弟子,出得起銀子?”
齊思切了一聲:“大叔,我齊某人好歹是江湖一流俊杰。這一二年走南闖北,又是參加開宗典禮,又是替商家宣傳兵器,你以為是白干的?”
聽到這話,喬馭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道:“原來你們江湖,也有出場嘉賓和代言人。難怪個個拼了命刷流量,都想爆紅?!?p> 雖然聽不懂這些詞,但不妨礙齊思理解,嘿嘿怪笑起來。
平靜寬廣的湖面,一艘艘漁船在浩如繁星般的島嶼間穿梭。一些小島上燈火璀璨,人聲鼎沸。
烏篷船停在一座靜謐的小島邊,付錢上岸,穿過樹林,很快見一棟九層的水上閣樓,宮燈閃著五顏六色。
來到門前,兩排侍女清秀可人,盈盈行禮招呼。
看著這華麗的裝潢,喬馭遲疑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太破費?!?p> 齊思霸氣一揮手:“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這里就很好。此次整個島都被我包了,大叔,夠義氣吧?等到三天后,還有一個大驚喜給你。”
“什么大驚喜?”喬馭暗想,沒外人也好,省得惹出什么麻煩。
然而齊思非要玩神秘,只說到時便知。
與此同時,一些稀稀落落的江湖人,緊趕慢趕來到了星月湖。
三天之后,便是劍神傳人與凌袖閣大弟子的對決。這場萬眾期待的交手,著實引爆了附近的江湖圈。
當然,背地里罵娘的也不少。大部分人早早趕到了凌袖閣外,結(jié)果地點一改,很多人根本趕不過來。
一艘巨大畫舫,在星月湖上格外引人矚目,旗帆上繡著‘凌袖’二字,正是凌袖閣的官船。
不過船上,可不止是凌袖閣的高手。凌袖閣大長老沈月,甚至還陪著笑臉,對幾方人馬恭恭敬敬。
十州江湖,素有一首江湖謠流傳:
一山二閣映天海。
三宗六家遮浩穆。
其中的一山二閣,就在寧州,此次竟也全部派出了人手觀戰(zhàn)。
除此之外,最讓凌袖閣眾人苦澀的是,連岳州喬家都來人了!
也難怪,畢竟是劍神傳人,喬家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裝聾作啞。只是有件事比較奇怪,岳州與寧州相距甚遠,喬家怎么這么湊巧,就派人來了?
可不管如何,等到?jīng)Q戰(zhàn)之日,有喬家的人旁觀,誰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凌袖閣大弟子的發(fā)揮。
喬家來人乃是一位白面中年,氣度敦厚,笑著舉杯:“不瞞諸位,我那位大兄,兩年前離開家族,至今未歸。家中嫂嫂可是急壞了。
半年前,大兄傳信給嫂嫂,說收了個弟子。這次喬某剛好在外,一聽說大兄弟子在此,只好匆匆趕來,還望勿怪?!?p> 眾人連道不會。
眼前的男子,雖然遠不如劍神,但也是喬家大名鼎鼎的六杰之一,在劍神那一輩排行第七,人稱七爺。
百折山三長老,笑著感慨:“昔年見過劍神一面,其絕世風(fēng)采,至今不能忘記。劍神突然再臨江湖,怕是劍道又有突破吧?”
閣樓內(nèi),氣氛陣陣微妙。
到了劍神那個層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毫無目的。
以劍神的心高氣傲,年輕時就橫掃了大半的江湖,揚名立萬這四個字,對他而言與路邊的石子沒什么區(qū)別。
在他快要無敵天下的時候,卻選擇再入江湖,此中深意,實在不能不讓在場的一群大佬們內(nèi)心抽搐。
劍神出山的消息,兩年前就在各家內(nèi)部傳開了。
時至今日,連弟子都開始大殺四方,也不知道那個人達到了什么地步,光想想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天心閣長老嘆道:“當年與劍神相遇,有幸交手一場,獲益良多。若能再遇,非要厚顏請劍神賜教不可!”
聽潮閣長老連聲附和。
七爺喬振俠客氣幾句,再次懇求眾人,若發(fā)現(xiàn)大兄的蹤跡,煩請告知,各家無不應(yīng)允。
說話間,畫舫抵達了一座靜謐小島邊。
聽潮閣長老是位老嫗,拄著拐杖,起身呵呵道:“劍神那位傳人,倒真有意思。寫信給我聽潮閣,說為我閣拉來了那么多江湖客,他要帶著朋友在島上住三日,還讓我閣給他免費,真是位妙人?!?p> 眾人笑得不行,喬振俠則有些尷尬。
大兄的傳人……是這種德性?
一群大佬下了船,很快來到了一座九層高的水上閣樓前。
“派人進去通稟齊少俠,就說他的師叔到了,讓他快來一見?!甭牫遍w長老淡聲吩咐。
門外的一名侍女立刻上樓。
正在頂樓享受全魚宴的喬馭,本來正愜意喝著酒,透過窗子見到樓下的人,下意識施展了千里聞音,正好聽到這句話,眉頭一皺。
問道:“你還約了其他人?”
對面的齊思擦擦嘴邊的油,朝窗子看一眼,笑道:“沒啊,不過星月湖是聽潮閣的產(chǎn)業(yè),我和那幫人素來有交情,估計是來找我的?!?p> 一揚眉,正色道:“大叔,事到如今,我也不裝了,攤牌了。知道我是誰嗎?我乃當世劍神的唯一傳人!
哈哈哈,想不到吧。
大叔,不要有壓力,我真心希望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相處。我這個人交朋友,向來不看重身份地位。怎么樣,現(xiàn)在不嫌棄我纏著你了吧?”
喬馭確實不嫌棄了,他現(xiàn)在只想一劍捅死這個混賬!
這廝就是劍神傳人,那么樓下的師叔,豈非就是喬家人?
他遮遮掩掩是為了什么,避開熱鬧又是為了什么,小心翼翼走到如今。好家伙,全部砸在這混賬手里了。
此刻再度施展千里聞音,喬馭很快得知了樓下幾人的身份,頓感眼前一黑,有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喬振俠,在他的大名單中,絕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此人與劍神同輩,年齡相近,交集肯定不少。
這要是面對面,不用多久,鐵定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對勁。
更別提連百折山,天心閣,聽潮閣的長老都來了,一個個全到齊了,就堵在樓下,喬馭逃都沒地方逃。
需知殺招也只能用一次,兌換劍神時刻,也不一定能兌換到有用的。
這一刻,喬馭當真有種被坑慘的感覺。
危急關(guān)頭,只好對齊思傳音:“我不喜歡被人打擾,更不喜歡見這些大人物,別透露我的存在,否則你我連朋友都沒得做?!?p> 齊思嘎嘎大笑:“大叔,你終于承認我是朋友了?行行行,理解理解,我齊思豈會出賣朋友?”
給了喬馭一個放心的眼神,齊思抹抹嘴,正好侍女走上來,便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有時候,喬馭真的很佩服對方,同樣是冒牌貨,怎么人家就能這么鎮(zhèn)定呢?
閣樓外。
喬振俠看見了所謂的劍神傳人,原本期待的雙眸,一下子瞪得比銅鈴還大,臉都劇烈抽搐起來。
反觀齊思,卻是面帶笑意,朝著眾前輩行禮,一派落落大方。
眾前輩賞臉地稱贊一番后,聽潮閣長老笑問:“怎不見你朋友下來?老身倒想看看,什么樣的朋友,竟值得齊少俠如此用心?!?p> 齊思搖搖頭:“我這朋友,性格孤僻,見了諸位前輩難免心慌意亂,還是別為難他了吧?”
眾老一笑而過,本就是看在劍神的面子上隨口一提,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見他們的。
喬振俠則端起師叔的派頭,領(lǐng)著齊思去了別處,大概是聊些私密話題。
樓上的喬馭等了許久,察覺到一群人都離開,而齊思還未歸時,他心一橫,直接下樓,快步往島邊而去。
這鬼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豈知島邊站滿了崗哨,服飾各異,分明是幾大頂級勢力的弟子。遠遠看了一眼,喬馭沒轍,只能掉頭回去。
匆匆在閣樓要了間房,干脆躲在了里面。想必等決斗結(jié)束,那些人總該走了吧?
之后幾天,倒也相安無事。以他目前的身份,喬振俠等人也不至于專門見他。
齊思數(shù)次來做客,喬馭詢問他外面的情形。這家伙還以為喬馭關(guān)心他,拍胸表示對決斗很有信心。
轉(zhuǎn)眼來到了決斗日。
一大清早,旭日剛升起。
靜謐小島的四周,已經(jīng)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各自站著數(shù)量繁多的江湖人。
喬振俠等大佬,則坐在一處鏤空高臺上,一邊酌酒一邊笑談。
小島中央位置,一邊是‘劍神傳人’齊思,一邊是凌袖閣大弟子關(guān)荷,兩大江湖中的一級流量,終于碰對到了一起。
轟!
萬眾矚目下,無需過多介紹,二人各自飛向?qū)Ψ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