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008/刺韓疑案07：天道
身在21世紀(jì)時，聶政只在電影電視里見過鞭刑，但那只是想象。
此時見到惡奴猙獰著嘴臉沖來，他心中滿是對人間的悲涼之感，另有憤怒無比。
并非畏懼疼痛，他覺得這是對人的侮辱，像是對待牛馬牲畜一般。
但聶政還是想老實地捱過幾鞭，黃世仁或許能夠回心轉(zhuǎn)意，進而憐憫心發(fā)作而允他回家。
沒想到他毫不畏懼的神情，卻換來了黃世仁的更加惱恨：“聶政壯大，不怕鞭打。去找趕牛的木杖來！”
聶政不再羞恨，不再懷有妄想。
胸膛中似乎填滿了木炭薪柴，他只覺得干澀，堵得慌，喘不過氣來。
他仰頭看向暗夜天幕：一輪明月高掛半空，無數(shù)星斗看似雜亂，實則有秩序地排列著。
聶政悲憤已極：天道明明就在頭頂，就在眼前身邊，似乎伸手可得。我卻只覺得離我萬里，眼前身邊只是混亂一片、迷茫沉黯。
他心中悲憤，眼前頓時發(fā)黑。
——聶政先前既有許多俠義作為，我此時代他重活一次，怎能令他受辱至此！
必要為受難者伸冤鳴不平，必要為天地清靜出力。
這樣的想法，在他心中升騰翻滾不止。
聶政閉上眼睛，大口呼吸著，稍作凝神：若是如此，只好豁出去了?；厝グ菀娎夏锖徒憬愫?，立即被抓處死也是滿意，更可以返回21世紀(jì)……
胸中柴炭也是焦躁。
一?；鹦菑奶摕o掉落，木炭冒起煙來。隨著他的呼吸，像是風(fēng)箱鼓動，木炭燃燒了起來。
“噗”的一聲，小火苗兒從黑乎乎的木炭中涌了出來。
“呼”的一下，火苗不再是一束，而是一團。
怒火逐漸積累，聶政渾身肌肉繃緊，只覺被胸中之火燒得難耐。
黃世仁見聶政老實地挨揍，也就膽氣豪壯，興致大發(fā)。
他一把搶過仆役取來的硬木杖，借著酒勁奮力向聶政的后背打去。
聶政，早已聚集渾身勇力。
他雙臂一較勁，“咔嚓”巨響之后，吊馬樁被拉拽得四散開來。
見聶政憑借神力掙脫束縛，黃世仁嚇得連連后退：“你，你把我的家資破壞了！這次，我不要你賠了……”
跟這樣的惡人說什么都不好使，聶政只管揮拳打倒幾個上前攔阻的仆役。
擠在院門邊的窮苦同伴們，被聶政激情感染。按現(xiàn)代來說，就是腎上腺素迅速上升。
“太欺負人了！你不能忍我們也不能忍！”他們發(fā)一聲喊，也沖了進來。
院子里一時火光閃耀，人影嘈雜。
聶政只好豁出去了：在戰(zhàn)國報警也是無用，都是權(quán)勢熏天、狼狽為奸者的橫行之處。那樣做，只有更倒霉。
再看看身邊的勞苦大眾，聶政感激萬分。
但這時不是贊美感恩的時候，更不能連累這些平凡的群眾。
他稍作沉思，立即大喊：“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與其他人無關(guān)！都快閃開！”
同伴們又是愕然，場面再次冷靜了下來。又見聶政神態(tài)嚇人，眾人只好退出院外。
眼見聶政似乎平靜了情緒，黃世仁躲在仆役們身后，連聲喊著：“阿政兄弟，有話明天再說。我喝酒乏力，想要睡覺了。明天，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你只把那吊馬樁修理好就可以！”
聶政不想在與他說什么道理。稍作查看，他就見一柄?頭豎在院墻邊。
他心中暗想：我不能白白死掉，必要打死幾個惡人！再去探看戰(zhàn)國的老娘和姐姐。
想到這里，他二話不說，上前抄起?頭，劈向黃世仁。
仆役們驚嚇得四散奔逃，黃世仁拼命叫喊：“可惜我?guī)讉€兒子都外出討債未歸，不能替我殺敵！你們，擋住聶政者，誰傷了腿臂賠十兩黃金，哪個丟了性命賠百兩黃金！”
有錢能使鬼推磨。
仆役們本就是只為討生活而不顧及道德修養(yǎng)的狗腿子，此時聽到黃世仁發(fā)狠一般的獎賞，都是欣慰：這老家伙終于肯破財消災(zāi)了，我們幸好人多，可以得來這些拼命錢。
仆役們各自拿起棍棒、耙子，前來與聶政拼打。
黃世仁見仆役們阻擋不住，急忙接過身邊一人遞來的長劍，揮舞著上前助威作勢。
沉重的?頭帶著聶政的無比憤怒，“呼呼”作響在夜色中。電光火石之間，仆役們或死或傷，躺滿了院子中。
眼見聶政瘋狂，院子里已是血漿橫流，死傷狼藉。
黃世仁身顫股栗，手持著長劍呆愣在原地。
聶政怒吼一聲：“快來比劃一下，否則怎么殺你？！”
黃世仁被他狂暴的樣子驚嚇，很聽話地頻頻點頭答應(yīng)。他口中連聲說“好”，隨即舉起長劍。
聶政雙手手舉起木柄，將前端的鐵?像是鋤地那樣豎劈下去。
黃世仁年輕時應(yīng)該也吃過苦，手勁也是很足。他奮力揮擊，想要攔開?頭。
但聽得“當(dāng)啷”一聲脆響，長劍斷為兩截。
黃世仁氣惱長劍的質(zhì)量問題之時，已經(jīng)眼見鐵?頭帶著寒風(fēng)和寒光，砍進了他的頭顱內(nèi)。
院門口擠看的同伴們，見聶政砍瓜切菜一般打死擊傷了許多仆役，都嚇得渾身發(fā)軟。
此時再見到聶政把鐵?頭砍進了黃世仁的腦袋里，腦袋也沒攔住，直接砍進了胸腔里。
黃世仁癱軟下來，但?頭的木棒支在地上，撐住了他的身子，正好跪在那里。
他的腦漿、污血迸濺各處，偷看的同伴們驚呼一聲，大多嚇得昏了過去。
聶政眼見心愿已了，很是寬慰。
看著院子里死傷遍地，他又有些茫然：我吃得再多，力氣再大，也不應(yīng)該一個人殺傷這么多人的。
小時候，甚至上中學(xué)時，也經(jīng)常被壞鄰居、壞同學(xué)欺負打罵……
暗夜中，突然狂風(fēng)大作，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天地。
聶政慨然嘆息：我明白了，這是那個白胡子老爺爺在幫助我了。他是要我來替他掃除，他不想見到的人間不平事。
抬起沾滿血污的袖子抹去淚水，他長出口氣，撿起地上的一支火把。
火把前端已經(jīng)燒作黑炭，聶政走到院墻邊，以它作筆，認(rèn)真地寫下：
回家不給假，可惡黃世仁。你想要我命，我要天地春！
殺人者，聶政也。
寫罷，他把手中的火把棒丟在一邊。
嚇昏過去的被其他同伴連忙喚醒，眾人拜伏在地，齊聲激動地說；“阿政，你就是我們的帶頭大哥！我們服你，都跟著你。你說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這輩子就跟你混了！”
聶政攙扶起窮哥們兒，嘆口氣：“你們別說恭維的話了，也別一時激動?，F(xiàn)在是戰(zhàn)國時期，諸國都是相互廝殺的，容不得我們起義。你們惦念親眷的，就散去回家；家中無牽掛的，就跟我闖世界去！”
眾人聽懂一半，只好同意。
有人立即出主意洗劫黃世仁財富，黃世仁家眷嚇得四處驚竄、哀求。
聶政慨嘆一聲，大喊；“與爾等無關(guān)！以后不得再害人！”
黃世仁親眷聽罷拜謝，取來一些衣物和干糧奉送。
眾人出了惡氣，就跟著聶政大步走出這座處于秀美風(fēng)光、肥沃田野之間的莊園。
聶政抒發(fā)了怨懣，心中雖然歡快，但更著急想要見到老娘和姐姐。
聶政仰頭看向璀璨星空，對著暗夜中的明月高呼：“白胡子老神仙，是要我這樣做嗎？何時讓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