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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風(fēng)清月白時

待到風(fēng)清月白時

暖生紅夜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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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3-09上架
  • 260823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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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鼻地獄的孟婆婆

待到風(fēng)清月白時 暖生紅夜 7101 2021-03-09 18:39:00

  觥籌交錯間的歡笑聲,夾雜著絲竹之樂,從面前這扇朱紅大門后傳來。

  這嘈雜的聲音讓孟白隱藏在斗篷下的瘦弱身軀微微發(fā)抖,把當(dāng)年的那個煉獄又重新拉回到她的腦海中。

  “動手吧。”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望天邊皎潔的月牙,命令道。

  話音一落,數(shù)道黑影越過高墻,潛入了大宅。

  絲竹聲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呼喝,以及數(shù)不清的慘叫,仿若阿鼻地獄里罪人們正在受刑。而這對于孟白來說,是十分熟悉的。

  吱呀!朱紅大門被敞開,兩個黑衣人恭敬地站在門內(nèi),說道:“婆婆,妥當(dāng)了。”

  “蟲子,”孟白說,“你和象去找密室?!?p>  “嗯!”

  “是!”

  一個青衣少年與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作了作揖,瞬間消失在了門后。

  孟白跨步邁進大門。

  這個學(xué)士府可真宏偉啊。她邊走邊感慨,入得府門,是讓人驚嘆的花園,滿是奇石異草,略一炷香的時間方能逛完,隨后是前堂。

  孟白停住了腳步,站在堂前的青石磚道,腳下汩汩流淌著紅色小溪。

  “大學(xué)士今日五十華誕,老太婆特來討杯水酒?!彼⑽⒆饕?,朝堂內(nèi)中間的男子說道。

  粗糙嘶啞的聲音,一時間如石子丟入鏡湖,驚起一片波瀾。

  “孟老太婆!”男子被黑衣人按跪在地上,邊掙扎邊叫囂道,“你好大的膽子!區(qū)區(qū)一個江湖人,竟敢闖我學(xué)士府,殺我護院,綁本官及家眷!”

  “殺的只是護院嗎?”孟白問學(xué)士身后的黑衣人。

  “稟婆婆,”黑衣人說,“護院共73人,六成伏誅,其余皆被俘。賓客及其隨從、護衛(wèi),共計32人,除少數(shù)人反抗,已被我等截殺,其他人被關(guān)在耳房。家仆、奴才、樂師等,無傷亡,已被看管起來?!?p>  “賓客?你們竟然還殺賓客!”大學(xué)士掙扎得越發(fā)激烈,“你可知今日宴席上來的都是什么人嗎?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一品、二品大員!孟老太婆,你殺我朝官員,皇上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孟白冷笑著回答:“大學(xué)士務(wù)須為老身擔(dān)心。慶皇陛下明理,若知老身今日來此的目的,或許向老身道謝也說不定?!?p>  大學(xué)士愣了愣,說:“你,什么意思?”

  孟白沒有回答,踏著血水繼續(xù)往前走,雙足染血,站定在大學(xué)士的面前。

  “大學(xué)士,”她居高臨下問道,“閻王,現(xiàn)在何處啊?”

  大學(xué)士心頭一驚,冷汗直流,但仍死撐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作為閻王府在慶國朝內(nèi)的得力內(nèi)應(yīng)之一,大學(xué)士,你會不知道閻王在哪兒?”

  大學(xué)士扭頭不語。

  而周遭的人此刻仍沒有聽明白二人所言之意。

  這是自然了?,F(xiàn)下在廳堂內(nèi)的,只有大學(xué)士及其家眷。婦孺之輩怎會聽懂閻王府的含義呢?

  但是,單“閻王”二字就已讓人膽戰(zhàn)心驚,更何況還有面前這群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以及他們的首領(lǐng),這個全身黑衣、只露出一雙寒目、聲音嘶啞的老太婆。

  大學(xué)士的發(fā)妻,穿著華麗,此刻坐在側(cè)座首位,努力維持著自己主母的形象,眼中雖流露出膽怯,但脖子仍高昂著,臉上些許害怕的表情都沒有。

  見丈夫不言語,她站起身,對孟白說:“這位老人家,你今日殺入我們府中,必有所圖。何不直言呢?”

  孟白看向她,贊許她的勇氣,說道:“大夫人,爽快。老身今日前來,有兩樁事要向大學(xué)士討教?!?p>  “請講?!睂W(xué)士夫人說道。

  “這第一樁,便是剛剛的問題?!泵习卓纯创髮W(xué)士緊閉的嘴,“看來大學(xué)士是不愿講了,那我們就直接來談第二樁吧?!?p>  “不管是兩樁,二十樁,還是兩百樁。我都不會告訴你的!”大學(xué)士拒絕道。

  “老爺!”學(xué)士夫人既不解又氣惱,責(zé)怪道,“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說這些話?我們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她手上啊?!?p>  “夫人,你不懂。”大學(xué)士怎會不知這層利害關(guān)系,但他又不能與其明說。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學(xué)士夫人越發(fā)不解,耳邊傳來大學(xué)士最小的兒子哭鬧聲,其母,學(xué)士的五姨夫人連忙捂住他的嘴,好言哄著。

  但是黃口小兒哪見過這樣的陣勢,怎么哄都哄不好,越哭越大聲。而周遭其他女眷與孩童,也越發(fā)害怕,紛紛抽泣起來。

  耳邊是妻兒的哭聲,膝下護院、朋友的鮮血尚未干涸,脖子上鋼刀發(fā)著寒光。說不害怕,不擔(dān)心,是假的。

  但是大學(xué)士緊咬著牙關(guān),就是不開口。

  “老爺,你這是為那般???”大夫人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她有一種預(yù)感,他們一家老小是過不了今晚了。

  “大夫人,”僵持不下之時,一個白色身影從旁邊的耳房走出,“請容民女為大學(xué)士辯解一番吧?!?p>  “素娥姑娘?!卑滓屡郁骠鎭碇翉d堂,竟無人阻攔。

  素娥朝廳內(nèi)眾人福了福身,說道:“大夫人,您錯怪學(xué)士大人了。”

  “此話何解?”大夫人疑惑之余,也佩服這個女子。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素娥這個小女子,畢竟是吳月樓的慶國花魁,見多識廣,這樣的場面說不定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大夫人貴體,每日忙于學(xué)士府家事,必然不知道江湖上那些骯臟事。您一定沒有聽說過‘閻王府’。’”

  大夫人皺眉,越發(fā)不解,說道:“難道幾位口中的‘閻王府’與我們所知的不同嗎?”

  “正是,”素娥看向大學(xué)士說道,“孟婆婆所指的‘閻王府’乃是近十年內(nèi)江湖上興起的一個神秘門派,手段毒辣陰狠,其首領(lǐng)被稱為‘索命閻王’?!?p>  “這……老爺,你怎會摻和到江湖爭斗中去的?”

  “江湖爭斗?”孟白冷笑著說,“夫人對大學(xué)士知之甚少啊?!?p>  大夫人轉(zhuǎn)頭看向這個嗓音如砂紙的老人,請求道:“這位老人家,不管你與拙夫有何恩怨,稚子無辜,還請你手下留情,放過孩子們?!?p>  “稚子無辜?”

  這四個字,忽然將另一個地獄拉回到孟白的腦海中。

  不見天日的陰冷石洞中,爬滿蟻蟲蝎子,小到才斷奶的娃娃,大到七八歲的孩童,擠在角落里,相互取暖。年紀(jì)小的,小聲抽泣著,因為已經(jīng)餓得連大聲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年紀(jì)大的,雙目盯著洞口,關(guān)注著那扇隨時會被打開的門,等著搶得第一口飯食。

  “婆婆,”早先奉命尋找密室的青衣少年從后院跑了過來,“找到了!找到了!”

  少年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手里卻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

  “稚子無辜,這個詞,大夫人還是問問你的夫君吧。”孟白邊說,邊朝少年招手。

  少年歡脫地蹦了過來,隨行的壯漢也跟在身后。

  “既然已經(jīng)找到密室,”孟白瞧了瞧少年手上的匕首,對大學(xué)士說,“大學(xué)士又不肯說出閻王所在,對老身來說,大學(xué)士已無任何用處了?!?p>  此話何意,在場除了黃口小兒,其他人都聽懂了。女眷們哭得越發(fā)起勁,孩童們也跟著母親發(fā)聲大哭。

  這哭聲于孟白,稀松平常,她聽過比這凄厲百倍、千倍的。但大夫人不是,她被哭得心煩意亂,大聲喝止道:“哭什么?老爺還沒死呢!”

  主母發(fā)怒,女眷們自是嚇得連忙壓低了聲音。

  “夫人放心,”孟白說,“今日是大學(xué)士壽宴,老身不會讓大學(xué)士血濺于此的。”

  大夫人放心了,但大學(xué)士聽到此話,瞬間臉色煞白,雙目驚恐,看向孟白說:“孟老太婆,你要么現(xiàn)在就殺了我,否則,閻王一定會……”

  話還未說完,便被身后的黑衣人扼住了喉嚨。

  黑衣人單手掐住大學(xué)士的脖子,將其提領(lǐng)了起來,另一只手伸進他的口中,將其舌頭揪出,用力一扽,大學(xué)士的舌頭便躺在了他的手中。

  深閨中的女子哪見過這血淋淋的場面,紛紛大叫起來,更有甚者直接暈倒在地。

  大夫人也是嚇得雙腿發(fā)軟,站都站不起來。

  “孟婆婆這是又要做人鰍了嗎?”素娥問道。

  “人鰍?”大夫人轉(zhuǎn)頭看她,她竟然面不改色。

  素娥解釋說:“大夫人,這位孟婆婆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是她盯上的府邸,一夜間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地死尸。至于府中主人及其家眷無處可尋。離國曾有位將軍,也是這般不見了,離皇震怒,命監(jiān)察御史親自查找,才在離國皇城的郊外一處水稻田里尋得了那位大人。找到時,那位大人雙目失明,口舌難言,四肢經(jīng)脈盡斷,仿若泥鰍一般撲在稻田中,食泥水茍延殘喘。故而世人稱婆婆此招為‘人鰍’?!?p>  聽到這里,大夫人支撐著身體的雙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圈椅中,這等手段若施在自己身上,她想都不敢想,還不如一刀斃命來得痛快。

  “老爺,”但是大夫人不甘心啊,她作為家中主母,怎么也得為家中留下點血脈,“我們也就罷了,夫妻一場,必是生同衾死同穴。但你的這些孩子,你忍心讓他們遭這樣的罪嗎?”

  “啊,啊,啊。”大學(xué)士此刻早已無法言語,趴在地上悔不當(dāng)初。

  “給大學(xué)士尋個好地方?!泵习渍f。

  黑衣人得令,將大學(xué)士提領(lǐng)了出去。

  “我不做人鰍,我不要死!”三姨夫人忽然站起來,瞅準(zhǔn)空隙,試圖逃走。

  她腳還未邁出廳堂,便被青衣少年一腳踢中腹部,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經(jīng)此一事,其他人哪還敢動彈,僵在原地哆嗦著。

  “各位夫人放心,”孟白背手站在門口,“老身要的只是閻王府和閻王,不會傷及無辜?!?p>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大夫人不相信她會輕易放過她們。

  “象,”孟白吩咐那名壯漢,“帶夫人們?nèi)デ魄拼髮W(xué)士的密室,然后按老規(guī)矩辦?!?p>  “是!”象與其他黑衣人一同將府內(nèi)家眷押去了后院。

  廳堂內(nèi),僅剩孟白、青衣少年和素娥三人。

  “婆婆辛苦了,”素娥道,“折騰了一晚上,必是累了。不如讓素娥……”

  “貴妃娘娘讓你來的?”孟白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正是?!?p>  “來做什么?”

  “讓屬下來瞧瞧這個賣國賊的下場?!?p>  “哼!”孟白冷笑一聲,說道,“我還以為讓你來監(jiān)督我呢?!?p>  “婆婆,瞧您說的。貴妃娘娘信不過誰,也不會信不過您啊。”

  “咳咳,”孟白還想說話,忽然血氣上涌,咳嗽了幾聲,口中嘗到了一絲血味,“那是,老身的性命都拽在皇上和娘娘的手中。老身怎會不乖乖聽話?”

  素娥只笑不語。

  “還有何事?”孟白問。

  素娥剛想回答,便聽得后院傳來尖叫聲,她宛然一笑說道:“婆婆真是心善。就是死,也要讓她們死個明白?!?p>  “總歸要知道自己是為何送命的。不然到了地府,見著閻王爺,一問三不知,便是我的不是了?!?p>  “是,所以婆婆雖然手段厲害,但江湖上敬您的人也不少?!彼囟鹱呓鼛撞秸f,“貴妃娘娘想請教您點事情,請婆婆明日回吳月樓。”

  “知道了。”孟白說完,轉(zhuǎn)身而去。

  吳月樓,初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孟白以為是取來笑話自己的,后來想想,這樓的年紀(jì)比自己還大,分明是巧合罷了。

  孟白少眠,早早地起身,在自己的小院二樓沏了一壺香片,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任由初升的太陽將陽光撒在自己身上。如此暖洋洋的,她甚是喜歡。

  喧囂了一晚上的吳月樓,此刻很是安靜。姑娘們還在熟睡,小廝、丫鬟們也還未起。只有幾個姑娘豢養(yǎng)的金絲雀嘰嘰喳喳地唱著歌。

  孟白最喜這樣的早晨,安靜,溫暖,但又有生氣,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自己已經(jīng)從地獄中活了過來。

  “婆婆?!鼻嘁律倌臧舌舌苌蠘牵掷锬弥槐P糕點。

  “蟲子啊,”孟白對他說,“待會兒漂亮姐姐要來,你要乖,不可以吵。”

  “好!”蟲子撿了個墻角,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吃起了糕點。除了吃東西的咀嚼聲,其他聲音他一點都沒再發(fā)出。

  二人,一個喝茶,一個吃食,這樣默默地坐著,直到蟲子吃東西的聲音嘎然而止。

  蟲子嗅了嗅,說道:“漂亮姐姐來了?!?p>  他的鼻子是最靈的,不一會兒,便聽得噠噠、噠噠的腳步聲。

  孟白起身迎向走進來的女子。

  女子臉上帶著笑,眼中卻平靜如水,身著一件水色絲綢長裙,外著白色輕紗罩衫,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

  “娘娘好早啊。”孟白伸手,請她坐下。

  葉儂依入座,理了理鬢角的散發(fā),她今日便裝出宮,發(fā)髻上只別了支玉簪,顯得格外淡雅。

  “你不是更早嘛,老孟?”她笑著說,隨手從袖中拿出一盒胭脂,放在孟白的面前,“下個月的份?!?p>  孟白默默地將胭脂收了起來,問道:“娘娘一早出宮,不怕皇后發(fā)難嗎?”

  葉儂依理了理衣袖說道:“皇后娘娘主理后宮,為皇上免去后顧之憂。她又怎會為難我呢?”

  “說的也是,”孟白奉上茶水,“娘娘為皇上分憂,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又無子嗣會威脅到皇后娘娘嫡出太子的地位。她又怎會費神難為你呢?”

  葉儂依嘴角動了動,問道:“怎么,王家有別的心思了?”

  “王太尉老人家自是安分守己,不過皇后娘娘的胞弟,王都尉就……”

  “哼!”葉儂依冷哼一聲,說道,“王晉野心大著呢,他可不滿足于只做國舅爺。”

  “看來娘娘對王都尉關(guān)注已久。”

  對孟白的猜測,葉儂依不置可否,她淡淡地笑了笑說:“老孟,皇上要見你?!?p>  孟白倒茶的手停了下來,抬頭問:“你露餡了?”

  葉儂依捂著嘴輕笑,說道:“是吳月樓最近功績卓著,皇上想要褒獎你而已?!?p>  “我能不去嗎?”

  “那反而會引起懷疑?!?p>  孟白點點頭,確實如此,她說:“你今日是來警告我的?”

  “我不擔(dān)心?;噬蠑n共見過老孟沒幾回,每次也是遠(yuǎn)遠(yuǎn)地說上幾句不咸不淡的話,他看不出來的?!?p>  不擔(dān)心還特地跑過來?孟白不相信,推測說:“這次皇上肯定不是說幾句不咸不淡的話,這么簡單?!?p>  “所以說,我不擔(dān)心,”葉儂依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這么聰明,根本不會被他看出來。我只是事先透露一下他想知道的事情,你好早做準(zhǔn)備。”

  “可是末都之事?”

  葉儂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消失了,她贊道:“不愧是老孟?!?p>  孟白并不覺著這有什么可驕傲的。

  慶皇頭疼的事很多,但若說到要找野路子吳月樓老孟商量的,估計也就是近日慶國邊疆小鎮(zhèn)末都,有士兵進犯玉圭國的沖突了。

  找她商量作甚?孟白拖著重重的長袍,踏著青石磚前行。

  無非就是想讓吳月樓調(diào)查事情原委而已。孟白并不擔(dān)心在慶皇面前露餡,她擔(dān)心的是,末都一事并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老臣參見皇上?!比氲闷?,她站定在離御座七八米遠(yuǎn)的地方,跪拜行禮。

  “不必多禮,”前方傳來一個好聽的男子嗓音,“平身吧,孟婆婆。”

  孟白起身,站在原地,頭低垂著,目光停留在腳下前方一塊青磚石上。

  慶皇輕笑,上半身微微前傾,臉從陰暗處露出來,說道:“老孟啊,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小心謹(jǐn)慎?!?p>  “這是老臣的本分。小心謹(jǐn)慎,方能為皇上辦好事。”

  “但是,”慶皇劍眉微擰,問道,“末都的事,你可沒辦好啊?!?p>  末都表面看來是邊疆士兵不受管制,貿(mào)然進犯闖下的大禍,但慶皇卻不這么認(rèn)為。負(fù)責(zé)末都兵務(wù)的是他欽點的驃騎大將軍,更是他的親表弟。他這個表弟的性情,自己很清楚,雖只會舞刀弄槍,對兵法一知半解,但治軍嚴(yán)明,絕不會發(fā)生此等惡性事件。

  “皇上恕罪,”孟白內(nèi)心感慨,看來慶皇早已看破,“末都一事,是老臣疏忽,未能及時查明離國陰謀,致使我朝與玉圭國心生嫌隙?!?p>  “果然是離國啊。”慶皇沒有半點不悅,對孟白迅速查明事實的能力表示滿意。

  “是。老臣已查明,那些士兵乃是離國人假扮,故意滋擾玉圭國邊境,以此離間我國與玉圭關(guān)系。”孟白在得知覲見皇帝消息后,立刻讓人整理了所有末都的情報而得出的結(jié)論。

  “老孟,”慶皇沉默片刻后,問道,“你可知冷清風(fēng)這個人?”

  “冷清風(fēng)”三個字剛從他口中說出,便狠狠地抽痛了孟白內(nèi)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面罩后的孟白,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又立刻恢復(fù)原樣。

  她回答說:“老臣知道。冷清風(fēng)是離國太子的首席幕僚,也是離國朔月公主的未來夫婿?!?p>  慶皇點點頭,說道:“朕認(rèn)為,此次末都一事,乃是冷清風(fēng)的計謀?!?p>  慶皇看得很透徹。

  孟白心中不禁暗暗贊嘆慶皇的眼力,她說道:“皇上英明。老臣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哦?那你倒說說他為何建議離國太子如此為之?”

  “一年前玉圭國邊境的玲瓏鎮(zhèn),發(fā)現(xiàn)稀有鐵礦,可鑄神兵。可惜玉圭國一無開挖技術(shù),二無鑄造神兵之力,始終未善加利用。而玲瓏鎮(zhèn)正好與慶、離兩國皆有接壤,故而玉圭國王想到了與兩國合作。”

  “但朕不想與離國合作?!?p>  “如此神礦,若讓離國分得一杯羹,皇上一統(tǒng)天下的大計必會多一分阻礙。”

  慶皇嘴角微揚,心想:這個孟白,說話越來越不客氣,卻越發(fā)深得他意了。

  “慶國與玉圭國的合作,已漸入佳境。”孟白繼續(xù)說道,“離國必是眼紅,才出此下策,離間兩國關(guān)系,阻撓合作?!?p>  慶皇點點頭,他也是如此猜測的,問道:“合作進度絕不能被破壞。老孟,末都一事,朕要你出馬擺平?!?p>  “皇上的意思是?”

  “朕聽說,冷清風(fēng)即將到伊布,必是代表離國太子與駐扎在玲瓏鎮(zhèn)的玉圭國使臣接觸?!睉c皇眼中露出殺意,“這個人不能留,殺了他?!?p>  孟白低垂的雙目動了動,回答說:“皇上,請恕老臣直言。此人暫時不能除?!?p>  “哦?”慶皇感到很意外,“這是你第一次勸朕不要殺一個人。朕想聽聽你的理由?!?p>  “回稟皇上,若冷清風(fēng)只是離國太子的幕僚和他未來的妹婿,老臣自然可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伊布消失。但是,皇上您別忘了,冷清風(fēng)還是盤陽老人最得意的弟子。若他失蹤,盤陽老人斷不會善罷甘休。”

  孟白知道,要說服慶皇暫不動冷清風(fēng),必須搬出盤陽老人。

  果不其然,慶皇嘆了口氣說:“說的沒錯啊。盤陽老人對這個徒弟甚是喜愛,他的徒子徒孫遍布天下,若他的得意門生被害,老人家必然動天下之力為其報仇。這可不是你老孟能對付得了的?!?p>  “冷清風(fēng)在與玉圭國洽談鐵礦合作一事時被害,慶國便是第一懷疑對象。屆時,盤陽老人必然動用所有的資源針對皇上您,這豈不是給皇上您憑白添了不少政敵嗎?”

  “但是朕絕不允許離國拿到鐵礦合作。”

  “皇上,”孟白跪下說道,“老臣愿前往末都,破壞此次離國與玉圭的合作談判?!?p>  或許慶皇要的就是這句話吧。

  他聽完后滿意地點點頭說:“老孟,那朕就全靠你了?!?p>  “老臣定當(dāng)竭盡全力為皇上效命?!?p>  慶皇聽后,輕笑了幾聲說:“老孟,你好像變了?!?p>  孟白愣了愣,回答說:“皇上何出此言呢?”

  “姜越老越辣,人越老越沉穩(wěn)。老孟,你卻是越老越有激情了?!?p>  孟白動了動眼瞼,回答說:“皇上,老臣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沒幾日可活了。想著臨了,總得給主子把事辦好,免得身后落個辦事不力的罵名?!?p>  “哈哈哈~~~~”慶皇大笑起來,“罵名?老孟,你如今也計較起這個來了。”

  “那是那是,老太婆不想日后睡在棺材里,還得聽地面上的人罵我。睡得也不安穩(wěn)?!?p>  慶皇的笑聲漸止,說道:“好。那就勞你跑趟末都了?!?p>  “老臣領(lǐng)命?!泵习鬃髁俗饕?,退出了偏殿。

  偏殿大門在她退出后,自動關(guān)上。慶皇對殿內(nèi)一個黑暗的角落說道:“無用,你覺著如何?”

  那個黑暗的角落里,一個頭發(fā)灰白、但面部光潔沒有一絲皺紋的青年男子,緩緩走出來,拱手說道:“奴才以為,這個孟白更年輕。”

  慶皇點點頭說:“雖然聲音、走路皆如老嫗,但腦子更靈活,心思更縝密,不像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江湖人?!?p>  “皇上可要向貴妃娘娘進一步查證?”

  慶皇搖搖頭說:“儂依如此安排,必然有其用意。只要孟白能把事辦好,沒有二心,朕不會計較這些?!?p>  “奴才這就派人看著她?!蹦凶诱f完便消失了。

  殿內(nèi)僅剩慶皇一人,他坐在御座之上,打開手邊的一份密報,上書道:

  “孟婆已死,孟白身份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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