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個機會,跟他坦白吧?!钡栽旅魇沁@般想的。
“不行?!比A安卿不同意,他繼續(xù)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鳳玉綸為人還是很和善的,也被此事氣得不輕,道:“能有什么辦法,你確實做了此事,對么?”
“對,我不否認?!比A安卿突然下跪,驚了眾人,道:“算我求你們了,別告訴他?!?p> “你跪我也沒用,你想騙小牧一輩子么?”翟月明算是體會到那種,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覺了。
“給我點時間,我會告訴他的?!比A安卿松口了。
“好了,就這樣吧。”翟月明擺擺手,這些破事,太累心了。
殿內(nèi)就剩翟月明和鳳玉綸了。
“本來想等安卿成親后在商議我們的事,沒想到...”翟月明是真沒想到。
鳳玉綸道:“我們的事,不急?!?p> “不急?你不想娶我了?!?p> “我想娶你,但是不急?!兵P玉綸說的真心話,他繼續(xù)道:“過幾天,繁盛錄就到了,過后再說吧?!?p> 翟月明抱住鳳玉綸,柔柔地說道:“我的玉綸,真是善解人意呢?!?p> 鳳玉綸也回抱她,露出暖暖的笑容。
?。?p> 繁盛錄當(dāng)天,華安卿與謝牧是一起來的??粗軇荩x牧還是不知道真相。
在進行表的時候,謝牧上臺,請求和華家的一個武將切磋。
在繁盛錄上,是可以找他人切磋的。
以前,文武世家商賈是涇渭分明的,經(jīng)過明月公主的改造,也有不少小輩拜入不屬于自己世家的政派。
鳳玉綸與翟月明都品出了不尋常的氣息,謝牧那個小身子板,也不會武功,為何無緣無故便找人切磋。
“小牧?!钡栽旅鹘凶∷?。
謝牧一拱手,道:“公主,多謝您這些年來的栽培?!彼淮蛩愣嗾f,轉(zhuǎn)身上臺。
翟月明看著謝牧,還好那個出手華家小輩出手有分寸,沒傷他。
只見那個華家小輩,不知那抽出了一把匕首,一刀刺進謝牧的胸膛。
翟月明、鳳玉綸、華安卿同時起身飛上臺,還是慢了。
謝牧睜大雙眼,倒下了。他們跑上臺時,謝牧已死,鳳玉綸命人壓住那小將。
華顯運跑上臺,奪過侍衛(wèi)的匕首,一刀劈死那小將,他氣沖沖地道:“切磋不留分寸,敢殺死當(dāng)朝謝大師,你該死?!?p> 華安卿抱住謝牧的尸體,一直在哭。
謝牧跟了翟月明十二年,十二年間,他為明國付出了多少,多么有抱負的一個男子,只有她最懂。
翟月明看著素來以老奸巨猾著稱的華顯運,真是做得滴水不漏。華顯運不知是從哪里得知了謝牧的身份,安排了今天這場戲,到頭來,他還做了個好人。
華顯運早知謝牧與華安卿的事,如果說他為了讓華安卿成親才殺謝牧的,鬼才會信。
華安卿哭夠了,站起身,眼神絕望地看著華顯運,他拿起袍子,刺啦一聲,扯斷,道:“從今以后,你便再也不是我爹?!?p> 華安卿背起謝牧的尸體,離開了王宮。華顯運年紀大了,白發(fā)長遍了半頭,他抹著淚,拖著沉重的步伐,也離開了王宮。
內(nèi)侍開始趕人,繁盛錄,不歡而散。
明月殿中。
“要不,我們找個理由,處置了華顯運?”原磊說道。
翟月明是個明白人,道:“你以為,華安卿為什么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割袍斷親的戲碼?!?p> 華顯運是做錯了,可誰又能手刃自己的親爹呢?翟月明和華安卿是什么關(guān)系,發(fā)小,她下不去手。
“對一個年近遲暮的老人來說,失去唯一的兒子,已經(jīng)夠殘忍了?!兵P玉綸能體會那種感受。
“玉綸,我總覺得,心里慌慌的,你為我算上一卦吧?”翟月明捂著心口。
鳳玉綸吩咐人回鳳將軍府去拿九宮八卦牌、六個銅子和一冊書卷,筆墨紙硯宮中都有。
鳳將軍每年只會給人算兩次命,泄露太多天機是會折陽壽的。
鳳玉綸將六枚銅子依次放到翟月明手中,道:“雙手合十,上下左右搖晃?!?p> 她來回搖晃了差不多有五遍,將六枚銅子放下后,鳳玉綸執(zhí)筆查找,解讀卦象。
翟璽從外走來,道:“姐姐,璽兒有事。”
翟月明跟翟璽走后,鳳玉綸拿著筆,心里染上了幾分慌亂,他慢慢解讀卦象。
卦象解讀出來了,只有八個字,不多,卻足夠讓人崩潰了。
“違天逆道,歲不足三?!边@就是說,翟月明做了太多違逆天道之事,活不過三年。他們馬上就要成親了,為什么會,如此。
“玉綸,怎么樣了?”翟月明笑著走進來。
鳳玉綸馬上把紙疊起來,不能讓她看到。
“是不是算出來了,給我看看?!?p> 翟月明想拿過紙一看,鳳玉綸不肯松手。她察覺不對,道:“怎么了,是算出什么不好的了?”
“沒有,我算的不對,我們再算一遍?!兵P玉綸解釋道。
“你到底算出什么,我還從沒聽說過,鳳將軍會為人二次算命?!?p> 鳳玉綸就是不肯把紙給她,翟月明繼續(xù)道:“玉綸,給我看看,好么?”
“我要死了,對么?”翟月明猜測卦象。
鳳玉綸的表情變了,他慢慢松開抓住紙的手,紙張飄落,她撿起,好似自己要執(zhí)行死刑一般。
違天逆道,歲不足三。她看著這八個字,轉(zhuǎn)身離開明月殿。
她走到書房,從最上層拿出一本書,此書叫做《北域農(nóng)記》。
看來,她的計劃要提前實施了。
身為明國的公主為什么要寫北域農(nóng)記呢,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
自從北域一仗,柯多成了北域大王后,明月公主就常常在想,北域為什么要數(shù)次攻打明國呢。因為窮呀,因為他們的土地長不出大米、種不出白菜,而羊肉是會吃完。為什么他們要喝最烈的酒,因為最烈的酒能讓他們抵御北域的寒風(fēng)。
如果,他們的土地可以長出白菜呢。于是這十多年來,她不斷派人前往北域,嘗試各種可以種的菜。在第八年的時候,確實有一種菜可以在北域種出來。那片土地確實可以種出菜,朱雀使者觀察細微,發(fā)現(xiàn)不對的地方了,那片土地正在慢慢失去生機,甚是因為種菜,引發(fā)了好幾次小的雪崩。
《北域農(nóng)記》所寫,主要是什么種類的菜可以在北域的什么地方種,該如何去養(yǎng)育它們。因為年歲的原因,北域農(nóng)記共三卷,或許還可以有更多卷。
《北域農(nóng)記》,看似是北域的生之神,實則是北域人的埋骨之書。如果北域人真的大面積種菜,十年二十年看不出什么,百年之后,只怕北域,真的只剩下雪了,那才是北域人的噩夢。
別問翟月明為什么這么無情,北域人難道就不是人么,將來的北域人對付明國,只怕會更加絕情。你有你的北域要護,我有我的明國要守,只能看,誰比誰跟狠罷了。
《北域農(nóng)記》本來可以一生都不問世的??杀庇蛉擞旅透叽笄液脩?zhàn),而明國,文臣在增多,武將在減少。照此以往,明國早晚會被吞并。
《北域農(nóng)記》真正的秘密,她連鳳玉綸都沒有告訴。玉綸此人,雖是將軍,征戰(zhàn)沙場,殺人無數(shù),可他的善意,會讓她一次次的震驚,這是翟月明窮盡一生都做不到的。
她每次撰寫北域農(nóng)記時,璽兒都會在一旁看著。她也沒告訴璽兒這件事,可她總覺得,璽兒知道,可他什么都沒說。
*
“我不同意?!兵P玉綸驀然站起身,他道:“貞兒,你怎么能讓我做這樣的事,你不覺得你很殘忍么。哪怕只有三年,我也愿意娶你的,何必如此?”
翟月明讓鳳玉綸將《北域農(nóng)記》一卷的十分之三送到柯多手中,條件就是,讓柯多出兵攻打明國,而明月公主,領(lǐng)兵出征,戰(zhàn)死沙場。事成后,明國北域休戰(zhàn),《北域農(nóng)記》全本送給于柯多,這是她為自己安排的。
“玉綸,你是懂我的?!钡栽旅饕膊幌脒@般。
可明月公主是誰,多么驕傲的人,從小到大,一直站在世間的頂端,一個連女德都敢廢了的公主。她為明國做了這么多,也希望自己同翟堯謹一般,流芳百世,成為千古一帝。
最后呢,她成為了一個令人敢怒不敢言的暴君。說起明月公主,那就等同說起殘暴這個詞。她在位十二年,殺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扒了手指頭,數(shù)都數(shù)不清。
她已經(jīng)如此,過去的,她改變不了,她只是不希望自己背負著無數(shù)罵名死去。她哪怕死,也要死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就這么簡單。
鳳玉綸激動非常,用力捏住她的肩膀:“翟月明,你對得起我么?”
“對不起,我...”
后面的話被他的唇瓣堵住,翟月明發(fā)現(xiàn),原來玉綸也有這么強勢的時候。氣息交疊,柔中帶烈,美人至此,他是如何也放不開了。
紗帳層層放下,你翻云,我覆雨,何其快活。
愛到海枯石爛,最后卻只有情深不壽。
翟月明睜開眼,她還在鳳玉綸的懷中,慢慢移開他的手,想起身離開。
鳳玉綸一把抱住她,貼在她耳邊,柔聲道:“貞兒,我們成親,好不好?”
“玉綸,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么多了?!?p> 鳳玉綸如墜冰窖。
翟月明再次召鳳玉綸入宮,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離開國都了,他生氣了吧。
一年后,鳳玉綸同意前往北域,柯多只看到幾頁北域農(nóng)記就已經(jīng)激動地不得了,自然是同意了。
朝堂上,華安卿代替謝牧的位置,成為翟月明的左膀右臂,只是他,再也沒有回過一次華府,也沒再叫過華顯運一聲爹。
大軍整裝待發(fā),翟月明看著沉睡的璽兒,道:“以后,要當(dāng)一個好陛下?!彼窃谒念~頭上,這是姐姐最后一次吻你了。
翟月明轉(zhuǎn)身離開,翟璽抓著她的手,道:“姐姐,不要走?!?p> 她扒開翟璽的手,左方承帶人攔著翟璽。
翟璽一邊掙扎,一邊流淚,聲音越喊越大,道:“姐姐,不要走!”
鳳玉綸站在城墻上,看著軍隊走遠。
這次出兵,只帶了五千人,只有一個原磊追隨著她。
到了寒都后,翟月明望著北域的茫茫雪山。
軍隊都待在寒都,在太陽即將普照大地時,翟月明騎著馬,孤身一人,前往北域。
“公主,你要去哪?”原磊跟著她半天了。
翟月明笑道:“原磊,回去吧。”她想騎馬離開。
“公主,明國,不能沒有你。三殿下,不能沒有你。我,也不能沒有你。”
原磊竟也喜歡她么,只是這份喜歡夾雜了太多東西,她沒法給他交代了。
“走吧。”
“公主,別走?!痹谶€在勸她。
翟月明將朱雀劍置出,打到原磊身上,原磊被打下馬。
“把朱雀劍交給璽兒?!?p> 原磊拿著劍,看著少女策馬,越跑越遠,雪山崩塌,少女無所畏懼,投入白茫茫的雪中。不知不覺中,熱淚滿面。
日頭才剛剛出來,她的生命卻已經(jīng)走到盡頭。
北域之地,萬里飄雪,誰也沒能找到明月公主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