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出乎意料地過渡到了冬天,就連小鎮(zhèn)上資歷最深的預(yù)言家也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
夏恒告訴自己的兄長,這年冬天會有兩個星期天是三年以來最冷的時節(jié)。
鎮(zhèn)子上的長者則是說:
“老古話說的話,如果小孩不聽父母的話,或者抽煙打架,季節(jié)就會一反常態(tài)?!?p> 曾經(jīng)的夏恒也是其中一員,為氣候反常盡了微薄之力,但他并不為此感到內(nèi)疚,因為這讓鄰居不高興,也讓他自己非常舒服。
就是在那年冬天,李皓·卡達爾的母親去世了,不過她的死幾乎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也正是在那之后,再也沒有人見過李皓·卡達爾了。
夏恒看著窗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是一個早晨。
寫過小說的都知道,寫小說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有的時候卡文了,
一杯茶,一包煙,千把來字寫一天。
寫完之后回頭看,糊涂一片。
刪!
一天白干。
這時,就會有專門的樂器登場。
這個樂器主體由檀木制成,呈圓錐形,下端套著一個銅制的碗。
這個樂器就是,
嗩吶~!
要說民族樂器,那嗩吶一出,誰與爭鋒。
俗話說的好。
百般樂器,嗩吶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吶以響全劇終。
曲一響,布一蓋,全村老小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著一片白。棺一抬,土一埋,親朋好友哭起來。
夏恒唯一參加過的一次“喪事”,棺材同花轎擦肩而過。
二月里,鎮(zhèn)長的十六個兒子歸來時額上仍帶著灰燼的印記,那是榮耀的象征。
鎮(zhèn)長在歡鬧中提起瑞貝卡,李皓·卡達爾的母親。
于是他們在三天內(nèi)修復(fù)了房子外觀,包括但不限于更換門窗,給立面漆上歡快的顏色,加固墻壁,重鋪大理石地面。
李皓·卡達爾得知此事后,讓一直陪伴著自己的老女仆奧蕾莉亞諾送去一把早已不再流通,而他以為還通用的硬幣。
這時人們才明白他與世隔絕到了何種程度,也知道只要他母親一息尚存,便不可能將他從頑固的自閉中解救出來。
但他母親終于還是在病痛的折磨下與世長辭,獲得自由后的李皓·卡達爾在茫然中離開了小鎮(zhèn)。
就像前面說的那樣,也正是在那之后,再也沒有人見過李皓·卡達爾了。
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特里斯特,也就是鎮(zhèn)長的大兒子向家人們講起了他們的遭遇,鎮(zhèn)長妻子難過地哭了起來。
“我可憐的孩子們啊,”
她雙手抱頭喊道,
“還好你們還活著?!?p> 雖然這十六個孩子其實都不是她親生的,都是鎮(zhèn)長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誰也不知道鎮(zhèn)長上哪兒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這么多孩子,而且都和他長得很像。
但是,這個可憐的女人將這些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看,視如己出一般的照顧著他們。
而現(xiàn)在,這十六個孩子“艱難”地從戰(zhàn)場上回來了。
時光流逝,戰(zhàn)事頻仍,加上平日里無數(shù)的不幸,她都把自己給忘了。
自始至終堅定地相信他們一定還活著并可能在蛆蟲窩里腐爛的人,似乎也只有這一位日漸衰老卻毫不心軟的女人,瑪莎。
當天亮時心中的寒意將她從孤枕上喚醒,往窗外一看,差點兒被驚喜萬分的孩子們嚇死。
鎮(zhèn)長在衛(wèi)生間里剛刮一半胡子,十六個孩子的尖叫聲就把他引了過去。
“父親,下雪啦~!”
他們看到鎮(zhèn)長的時候,依然是那么的興奮。
這是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看到下雪。
有時候,我們真的很難理解那些一年四季都看不到雪的人第一次看到雪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尤其是在他們觸摸著雪,感受著這大自然的饋贈。
這是自然的奇跡。
“雪會不會一直下?”
村里的人幾乎都很關(guān)心此事,夏恒也同樣如此。
但他的一個朋友卻是潑了一盆冷水:
“雖然我也從來沒見過下雪,也并不怎么了解雪。
但照我看,如果天老是這么潮乎乎的,可能會轉(zhuǎn)為下雨?!?p> 電話鈴響了,夏恒離開餐桌去接電話。
“是歐拉打來的,”
他說,
“我轉(zhuǎn)述一下她的話:由于三百多年以來,小鎮(zhèn)從來沒有下過雪,今日學校停課一天。”
是啊,三百多年以來,這里都未曾下過雪。
歐拉是總接線員,負責傳達公告通知,發(fā)出紅白事邀請,拉響火災(zāi)、地震等災(zāi)害警報,還有在雷諾茲醫(yī)生的指導(dǎo)下提供急救指導(dǎo)。
“你知道怎么堆雪人嗎?”
夏恒的朋友說這話時,視線已經(jīng)從盤子上轉(zhuǎn)移到了窗外,
“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p> “我一丁點兒也不知道?!?p> 夏恒對此確實不懂,
“我不想讓你失望,但是我懷疑外面的雪都不夠團個雪球?!?p> 已經(jīng)有人走進了雪中,天啊,他們每踩一腳都是在浪費雪。
但是別太擔心,雪在慢慢積起來,地上很快就不會再是這么一層薄薄的濕漉漉的雪了。
看著地上的那些腳印,夏恒忽然說,等再多下點雪就可以一股腦兒刮起來堆個雪人了吧?
他的朋友則是看著一個路人伸出舌頭接住了一片雪花,心中想著,他的舌頭一定是冷的。
“他的舌頭一定很涼爽?!?p> 朋友的話讓夏恒也注意到了那個人,但他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
“不,我不這么想。
我想他會感覺自己的舌頭發(fā)燙?!?p> “雪是熱的?”
朋友對此非常驚訝。
“沒那回事兒啦?!?p> 夏恒尷尬著擺了擺手,而后解釋道,
“正因為雪太涼了,所以才會讓人感覺發(fā)燙?!?p> 朋友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而后起身告辭。
朋友走后,夏恒看著窗外,想起了很多往事。
《湯姆·斯威夫特》這本書夏恒看過很多遍,雖然書其實是迪爾的。
還有那本《灰色幽靈》,作者坎寧安·芬奇·霍金斯,這本書真的很嚇人。
“我曾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屋外的雨聲那么輕柔,房間里那么暖和,他的聲音那么低沉,趴在他膝頭上又是那么舒適,我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xiāng)?!?p> 在故事的最后也沒有告訴讀者,斯蒂芬妮是否死在了內(nèi)森先生手中。
很多人相信內(nèi)森先生確實得到了救贖,也有人說他依然還是那個無情的灰色幽靈。
夏恒選擇了前者,到現(xiàn)在也依然還是前者。
屋外下著大雪,夏恒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