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jié) 桃夭之饑餓十字架
??????腦瓜子一下被這眨眼間,從天而降的一陣陣滾雷炸到一片空白,背靠門邊有個一直低頭看手機的眼睛女,即刻撕掉了一臉斯文,“嘣噠”著一下就從椅子上跳起來,扭曲的臉上,歇斯底里的嘶叫著,咆哮起來,像是另一個連鎖雷也跟著炸開了,炸碎了腦殼的那片空白,“啊——手——小孩的手啊——被夾住了——啊——快點松開呀——”
???????“好——松——松開——”溫芷手足無措,這才看到還沒有桌子高的,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也不知何時,像是打哪個黑魆魆的喵星族里冒出的一頭喵星熊,還有那小熊掌怎么就被夾在門縫里的,他也只能用超級痛苦的哀嚎聲,試圖來解救自己。
???????不受支配的大腦和手,不知該干嘛,“——這——門怎么弄呀?——”溫芷陷入問號的怪圈,腦電波不知被什么干擾著,卻處于短路的狀態(tài)。
????????一米開外,女老板還是那么一臉淡然的表情,遲疑數(shù)十秒后,不緊不慢的走向門邊,把半關(guān)的門,嘩啦一聲,一把推開,原來可以這么簡單的就解開了密碼呀?
?????跟著嚯的一陣涼風打過來,“謝天謝地呀!神助的鑰匙其實就在手邊噢!”
?????????溫芷還傻傻的杵在門邊,困在蒙圈里,好像一時被人從井底救起,沒緩過神來,又見女老板身后,急匆匆闖過來一頭瞪紅了眼的公牛,“誰誰誰啊,么樣?么樣?吃了扁擔,橫了腸子,居然有豹子膽嘎,敢把老子——兒子的手給,給夾啦,這還了得,喂喂喂,老板,你們看看,這手,手都又紅又腫咧,這倒是么樣搞嘛?今天你們必須給個說法哈!”
???????“喂,我說大姐呀,誰讓你關(guān)門的嘛?”女老板即刻把舌頭轉(zhuǎn)向溫芷。
???????“我,看這又是風又是雨的,剛走了一桌人,是我把門拉開的,可他們這不還在門邊坐著呢,我,我怕他們冷,就順手再關(guān),把門給關(guān)上,我,我可真沒看到后面有,還有個,個小孩冒出來呀——”
???????“什么,什么呀,你他媽眼瞎啊!老子啊,看你是不是故意的吧——想賴賬嚒——”紅眼的公牛,也不問青紅皂白,抬手指向溫芷的鼻尖肆意罵道。
?????“不,不呀,我怎么會吶,就,就是借我十個,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會,不敢呀!再,再說我,我為什么要跟自己找麻煩,就算是,賠,賠上了身家性命,也換不來小主的手噢!再說我,才剛來第二天,還不知這,這門,咋樣開和關(guān)呢,怎么還咬人的手啊!”
?????“那你看看啊,這大家可是都有看到噢,老子剛剛明明都看到小孩的手已經(jīng)夾住,你——倒是還不松開吶?”
??????“我,我確實不曉得,有個孩子在里面,也,也不知道門——這門怎么讓——它松開——啊——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啦!”她已經(jīng)無與倫比,雙手合十想懇請雷聲能打住。
??????“哼哼!現(xiàn)在說對不起,有用嘛!小孩這手都——”
??????女老板也立馬上前,拿出快刀斬亂麻的范,打斷他們無休止的爭吵,“那好嘍,不要再啰嗦啦,阿姨,你看這孩子的手可是你給夾的嘛,當然,只有你去陪他們跑一趟,去醫(yī)院吧,看看,沒事的——嗯——是吧——”
??????完全傻眼了,感覺蒙圈不帶商量的勒住了脖子,有些窒息的溫芷,眼看著又緊接著炸開了第三大雷,“轟隆隆”,正如下山的一群猛虎,張著血盆大口,暗紅的舌頭彈著弗拉門戈的節(jié)奏,向自己撲面而來。
??????一時間感覺被逼著一哄而上,掛起在烈火堆上的十字架,立馬要被執(zhí)行絞刑,或是凌遲???我的天??!這是怎么啦!
???????好似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地縫在哪?沒有,沒有,無地自容,又無處逃遁。
????????像是被押解的囚犯一樣,溫芷被逼上了一輛白色的小車,女老板轉(zhuǎn)身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似乎前一秒的炸雷,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硬著頭皮鉆進白色的小車,不是囚車卻勝似囚車,好像這一刻即便是掉進火坑,也沒人會伸手拉你一把,店里又各自忙開了。
??????“再看看,手怎么樣啦?消腫沒有?還紅不紅???”熊爸爸一邊開車,一邊問。
????“哇——不去——呀!我要回家,媽媽吹——”熊孩子靠在媽媽懷里,不停的哭鬧著。
??????“好,吹——吹——來,讓媽媽再看看,疼不疼,嗯,不是去打針,我們就是拍個片子,一點都不疼的,只是看看里面骨頭受傷了沒有,一會就回去,好嘛!”
???????“啊——不去——不去嘛——我要回家——回家——”熊孩子把手伸向媽媽的嘴邊。
??????三口之家就這么輪番噼里啪啦著弗拉門戈,從斷崖肆意砸下來,唯一的觀眾,溫芷呆若木雞,像要碎掉的蠟像般
坐在一旁,任由這些子彈,山體滑坡一樣傾瀉下來,不,或更像是揮動的無影奪命刀架上了脖子。
??????白囚車走走停停,堵在更像是停車場的小路上,五分鐘的路如蝸牛般,爬行了半個多小時,每分每秒對溫芷就如同在火山噴發(fā)的熔巖中,被火燒火燎的炙烤著。
??????通往心口的血管似乎都要漸漸熔斷,大腦已罷工,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已罷工,似乎已不知疼痛是啥滋味啦。
???????窒息,窒息,到麻木,終于看到了紅十字,模模糊糊像是在淌血,與暗夜融合在一起,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獸。
????????“車子可以停在哪?現(xiàn)在可以拍片子嗎?”
?????????“拍不了,檢查室早就下班了?!?p> ?????????“現(xiàn)在沒有值班醫(yī)生嗎?掛急診呀,就跟小孩的手拍個片子——”
????????“沒有,5點就下班了,明天早上8點以后過來才行。現(xiàn)急著要做的話,那只有去大醫(yī)院噢。你看,這天氣不好,路堵的更厲害了,后面的車子,排著長龍等著,要進來,要不請你先開到旁邊,讓一讓,好嘛,謝謝啦!”社區(qū)衛(wèi)生院的值班保安,也是一臉無奈,不得不忙著充當臨時交警,盡力疏通堵的水泄不通的各種車輛。
??????“那,這現(xiàn)在么辦呀?要不跟媽打個電話,看六醫(yī)院那邊大明在不?”
???????“唉,那你打唄!”
?????????“哇——不去,我要回家——回家嘛——”
??????“兒子誒,手還疼不?”
???????“回家——我要回家去——”又回到之前的拉鋸戰(zhàn)。
??????“媽那邊說大明不在,怎么辦呢?”
??????一聽到醫(yī)院兩個字,兒子就條件反射般哭鬧的更加厲害。
??????“現(xiàn)在都幾點了?”
????????“7點多了?!?p> ?????????“這么個堵法,到六醫(yī)院怕是得9點多了,唔——”
???????“我要回家啊——回家——”
????????“再看看兒子那手,好點沒?”
???????“強了點吧——”
???????“要不,干脆明天再過來?”
??????“那還是回燒烤店去,再跟他們說說,留個話,有事肯定得要他們負責——”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溫芷在心里又雙手合十,感覺有一線光照過來,看來堵車和孩子的哭鬧,向斷崖下的自己無意間,拋來了一根救命稻草。
??????白囚車還是像蝸牛般的往回移動著,卻沒有去的時候那么漫長。
???????“怎么樣啦?小孩的手?”饅頭嬸得意的看著狼狽而歸的溫芷。
??????“沒看成,也沒怎么著。”
??????“這婁子可是你捅的,事是你自己惹的,老板可不會管的,反正一碗都是你的?!?p> ??????“什么?自己擔!誰也沒跟我說這門哪樣開關(guān),或者提醒一下要注意些什么?!?p> ??????“怪誰吶,那也只能怪你點太背?!?p> ??????“要放牛的賠牛嗎?那誰賠得起呀!哪有這個理嘛!”
???????“哼——”饅頭嬸冷笑著走開,去處理店外的一大堆燒烤盤。
??????站在店門口的溫芷像個叫花子一樣,被拋棄在凄風冷雨中。
?????想起剛剛孩子吵著要回家,“是啊,我為什么要等著被魚肉,把自己送上砧板,任人宰割吶?!?p> ?????由著你們來生吞活剝么?那不成大傻瓜了,還不加緊止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嘛,大不了白干,總比倒賠錢的好嗎。
??????路邊小孩的爸爸還在和隔壁北方餃子館的老板說著什么,然后,各歸各位,回到自己的碗里,白色小車載著三口之家終于又啟動了,慢慢的消失在雨夜中,一切恢復(fù)如常。
???????左右看看,沒人顧及她自己,溫芷便悄悄撐開雨傘,并把傘沿壓的很低,盡量平靜的放輕腳步,像隱形人一樣,離開了燒烤店,不敢回頭的走出西后街。
???????“老天保佑,沒有人,沒人發(fā)現(xiàn)吧——”可心跳不由自主的在加速度,血往上涌,就快蹦到嗓子眼了,像無數(shù)鐘馗正提著刀,要立馬從后面追趕過來,抓小鬼似的。
???????踩著雨點的雙腿不得不哆哆嗦嗦的加快步伐,拿傘的兩手越攥越緊,左右手都不知誰把誰勒出了血印子,完全像做賊一樣的,逃離那饑餓的十字架,逃離那塊唾手可得,已到嘴邊的毒蛋糕,帶著濃烈的苦瓜味,在舌根盤踞。
??????恨不得架起翅膀,以沖刺的速度逃離,邊跑邊努力的擠出一點唾液,試圖充當滅火器,按熄那已竄出喉嚨的心火。
???????快到小區(qū)門口時,溫芷她又慢下來,一步三回頭,看有人跟蹤追來沒,看到白色小車,她就條件反射的心慌慌起來,生怕他們暗地找到家門口來,沒完沒了。
???????“謝天謝地!”捂住胸口,走出電梯,躡手躡腳,貓腰走進家門,她便癱軟的倒在沙發(fā)上。
???????手機突然在振動,她嚇得立馬打開,“我的媽呀,嚇死寶寶啦!”
???????這一嚇,她“咕?!币秽試},從沙發(fā)上揪起身來,想起還有件一等一的大事沒做,即刻打開手機通訊錄,數(shù)秒鐘完成拉黑,刪除的一系列工作。
???????從電話到微信,切斷一切,所有的聯(lián)系,快到斬亂麻一般,結(jié)束這第二份,兩晚六小時,零收入的鐘點工。
???????真是萬幸哈,堵車和熊孩子的的哭鬧,居然間接的解救了自己。
可之后,出門只要看到白色小車,她就下意識的低下頭躲避,躲進心里陰影里,甚至走在路上,擔心有人尾隨。
所以,但凡出門,她是必戴帽子的,而且是各種帽子換著戴,不再用那晚用過的雨傘,以及穿過的衣服,生怕被人認出,是那啥燒烤店的肇事逃逸者,陌生電話也一律不敢接聽,西后街更是不敢走,只能繞道一大圈路,畫地為牢的囚禁自己,因為記憶一時間,恐怕以后也是沒法刪除的。
??????大半年過去,十字路口,紅綠燈下,停著一輛白色小車,溫芷條件反射般的拉低帽子,轉(zhuǎn)頭避開車里的目光,匆匆飛奔一樣,逃也似的跑過斑馬線,她也不知何時,能不再做這樣掩耳盜鈴的事,從記憶頁面刪除這片陰影,饑餓的陰影,苦澀的陰影。
如果最終能逃離女人花的保質(zhì)期,或許就能逃離這片陰影吧。
夜更深了,雨水還在淅淅瀝瀝的沖刷著城市的街巷里弄,沖刷著空氣中的各種粉塵,霧霾,和帶著可可脂的汽車尾氣,沖刷著光怪陸離的故事,三天兩頭的這么洗刷刷的,來一次美容,不定時的更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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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紫云歸
結(jié)束戰(zhàn)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