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義膽凡軀
星熊一人頂住三名機動盾兵。
到了這時,外環(huán)區(qū)的整合運動士兵實力明顯大幅上升,他們的領袖已經(jīng)出動,并非一般的近衛(wèi)局隊員可以阻擋。
“熔核巨影——”
史爾特爾一馬當先,跳進敵人最多的地方,目標直指那三名守在后方的機動盾兵組長,一刀捅穿了三個敵人,把他們?nèi)孔龀闪舜疅?p> 刻俄柏躲在星熊的身后,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從地上撿起敵人尸體手中的武器,無論盾牌、砍刀和大錘,一股腦向著還未倒下的敵人投擲過去。那些武器經(jīng)不起刻俄柏巨大的投擲力,總是連著被命中的敵人一起斷碎。
“保持陣型!”星熊帶著刻俄柏、史爾特爾一路殺到了大樓的中心位置,才回想起來自己還帶領著一支近衛(wèi)局的隊伍。她回頭喊了一句,而那些隊友明顯與三人拉開了距離,“把外面守住,不要讓敵人沖上樓!”
“是!”
近衛(wèi)局的隊員們齊齊一喝。重裝舉著盾,近衛(wèi)則保護弩手進行輸出。看見自己的隊伍保持好了狀態(tài),星熊嘆了口氣。
“史爾特爾、刻俄柏,暫時不管我的隊伍了,隨我殺進去——我的線人被圍在這棟樓的后面,可能會有危險?!?p> “沒問題的,星熊大姐?!笨潭戆貜纳砗蟀纬鲆话迅雍鸵话训?,一面冰冷一面熾熱,“就沒有小刻我打不過的壞人!”
史爾特爾沒有說話,但她的行動代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那把火紅的長刀一揮,便會倒下一片敵人。頃刻間,第一層樓就只剩下一地燒焦的尸體。
這棟大樓的后方是一處廢棄的工廠基地。星熊選擇和阿發(fā)一起把兩人的聯(lián)絡站點設立在了這里,一方面是因為那里足夠隱蔽,另一方面在于這兒位于貧民區(qū)的中心地帶,雖然住戶稀少,可是交通比較便利。
她未曾料到,即便是這樣的一個地方的周圍,竟然也隱藏著整合運動的一部分精英。他們突然出現(xiàn),包圍著基站外面的大樓,好像是有意要埋伏近衛(wèi)局的一般。
雖然有了刻俄柏和史爾特這兩位可能來自于羅德島的強者的幫助,突圍變得簡單許多,但是星熊內(nèi)心的不安則有增無減。
因為,阿發(fā)于20分鐘之前向她發(fā)出了一則緊急通知,讓原本守候在龍門外環(huán)邊緣,準備接應阿發(fā)、白羽以及白羽帶來的泥巖傭兵隊的星熊幾個人立刻前往基站附近。
阿發(fā)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星熊只聽到了那幾個關鍵詞——
“白羽……黑蓑……危險……救援……”
“阿發(fā)!”
星熊咬緊牙關,捏住自己的盾牌猛地向前沖了過去,一下子就將樓道旁通往后方工地的大鐵門轟開。
她頓了一下。刻俄柏立刻握住自己的武器,一頭扎進一堆廢棄鋼材、發(fā)硬的水泥和黑夜的灰暗帷帳中。
太陽完全垂了下來,貧民窟沒有燈光。脫離了近衛(wèi)局的隊伍,也就失去了光源,星熊的四周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里沒有整合運動的成員?!笔窢柼貭桙c燃自己的武器,打出一道光。她看了一眼星熊,眼中神色復雜,“星熊,你的朋友……”
“還有活著的希望。”星熊滿身都是汗,“阿發(fā)……阿發(fā)他那么機靈,這里的每一個地方他都都了然于胸。二十幾年來大大小小什么樣的危險我們沒有經(jīng)歷過?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挺過來了。盡管他既不會打架,也是孤身一人,可是區(qū)區(qū)整合運動,又怎么能……”
“星熊大姐!”刻俄柏在黑暗中大喊了一句,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工地之上,“這里有一個人……”
遠處一堵沒有上漆的磚墻邊,亮起了一點光??潭戆赜媚前鸭t色的熾熱的刀照亮那里,站在那兒沒有動。星熊沖過去的時候,刻俄柏讓開來了。
阿發(fā)垂著眼,像死了一樣倒在拐角處。
“阿發(fā)!”
星熊如歇斯底里般跑了過去,捧住他的肩膀搖了幾下。阿發(fā)面色蒼白,唇無血色,腹部的血都要流干了,身體也非常冰冷。
似乎是聽到了星熊的呼喚,阿發(fā)的眼皮顫抖了一下,睜開了。他一眼看見星熊的臉,下意識露出微笑。
“大姐……”他頓了一下,面色立刻改為驚恐,“大……大姐,白羽他們……還有阿、孑……還有黑蓑!”
“阿發(fā),我現(xiàn)在帶你去近衛(wèi)局醫(yī)院!”星熊說著就要勾住阿發(fā)的胳膊,想讓他抱住自己的腰。但剛剛醒來的阿發(fā)卻用盡全身的力量掙扎著,要抽回自己的手。
“不,”他說,“大姐,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星熊抿著嘴流下淚水。她抽了一下鼻子,眼眶全紅了。
“可是你的傷……”
“傷?”阿發(fā)苦笑著說,“我要死了,看不出來嗎?我要死了……但是白羽他們還能救!大姐,幫幫他們!去找到他們,我?guī)闳?!……我知道他們不是那些黑蓑的對手,可你若是帶著近衛(wèi)局的人去,那一定會化解矛盾……”
“白羽哥他怎么了?”刻俄柏聽了一會兒,臉色有些不好。她扶住阿發(fā)的肩膀,問,“黑蓑是什么?”
阿發(fā)朝著刻俄柏和史爾特爾看了一眼,搖著頭。
“對不起……”他小聲說,目光昏沉,“我沒能保護好他們,如果——如果那時我還呆在下水道當中,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事情……大姐,我對不起……”
“你說什么對不起!”星熊哭著喊道,“你給我撐住,我現(xiàn)在帶你走!”
星熊不再理會其他的了,她只是朝著阿發(fā)的腹部那道致命傷口看了一眼,就撐著他站了起來。阿發(fā)痛苦地呻吟著。
“沒用的……沒用的……去救他們……”
“他必死無疑了?!笔窢柼貭柨粗鲋l(fā)向前走的星熊,平靜地說,“放棄吧,或許他知道些什么呢?!?p> “你給我閉嘴!”
星熊頭都沒有回,背著他朝著近衛(wèi)局隊員那里跑過去。
“大姐……聽她的……”
“你也閉嘴!”
“大姐。”阿發(fā)沉默了片刻,“向右轉(zhuǎn)……帶著你的隊伍,向右……白羽他們可能在那里……去找他們,去救……去救龍門……”
“我要先救你!我要先……”
“大姐!”
阿發(fā)的顫抖的嘶吼聲如同一把利劍,刺痛了星熊的靈魂。那個高個子的鬼族女人腳步突然一頓,膝蓋一下子軟了下來——她莫名倒在地上,但雙手依舊護住了身后的阿發(fā)。
“該死??!該死??!”
星熊的盾牌滾在地上。
她的右手使勁捶著地面,一拳一拳把堅硬的石板路砸出可怖的裂紋。那力量如果攻擊到人體,無論是誰都會承受不住的。
史爾特爾和刻俄柏沖了上來。近衛(wèi)局的隊員擊退了整合運動,也圍了過來。他們望著瀕死的阿發(fā)和淚流滿面,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星熊,一時間全部陷入了沉默。
“大姐,星熊大姐……比起我,龍門更重要一些……”
“嘁!”星熊感受到了阿發(fā)的手纏在自己的脖上,溫熱的血順著他她背流到地面,“不許你這么說,阿發(fā)……你和龍門,在我眼里,同樣重要……”
“是嗎?”阿發(fā)笑了笑,“謝謝你,大姐……”
星熊強忍著悲傷,撿起三角盾牌,向著阿發(fā)手指指向的那個方向走去。
“可是……”阿發(fā)喃喃道,“龍門她知道這個嗎?”
“龍門怎么不知道?”星熊背著他,哽咽著,“龍門要是不知道,我就用盾打醒她!阿發(fā),全龍門都會記住你的……”
“為什么……一個,一個感染者衰仔……算不上什么龍門人啊……”
“胡扯胡扯!你從來都是龍門人,從來都是!你告訴我這難道不是你的家嗎——你出生在哪里,阿發(fā),你是不是從小都生活在貧民窟?為什么要說不是……”
“真是的……你……你所說的和白羽對我說的話一模一樣……”阿發(fā)把頭貼在了星熊的肩膀上,“嗯……大姐……你的肩膀,真的跟男人一樣啊……我死了之后……”
“你不會死的!”
“我死了之后,把我埋在龍門,好嗎……隨便……隨便哪里都可以……對不起……我已經(jīng)盡力了……不過……或許……或許化成亡魂……我還能繼續(xù)守護這里……”
星熊沒有回他,而是“嗚嗚”哭了起來。活了這么久,活的一直像個男人一樣的星熊好像還是頭一遭哭。她在哭,而阿發(fā)則在微弱的笑,一邊笑一邊聽星熊自言自語:
“為什么不逃路?。 毙切芸拗|(zhì)問道,“你明明可以跑到市區(qū)的那的,那樣你還有救……你為什么要去基站那里?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你逃不就好了!誰給你的膽子……你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膽子怎么這么大……阿發(fā)……阿發(fā)我饒不了你??!”
阿發(fā)沒有回答她,星熊的瞳孔緊張地縮了起來。她放快了腳步,背著他幾乎是一路快跑沖向阿發(fā)告訴她的地點。
“我饒不了你啊!”
阿發(fā)的手垂了下來。
“我饒……不了……你啊……”
星熊沖到路的中央,劇烈地呼吸著。她伸手去抓阿發(fā)的手。星熊濕乎乎的手甚至比阿發(fā)的還要大。阿發(fā)的手很冷,像是凍過一樣。
星熊在心中罵了自己幾句,胸口一酸,背也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
“他媽的,阿發(fā),你他媽別裝了,趕緊回我句話。”
星熊感到有些頭暈。她故意用嗔怪的聲音問道。她沒回頭,她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見阿發(fā)的臉,但星熊沒有那么做。
“我說,阿發(fā),你個死撲街仔,也就只能在我的面前這么裝一裝死了啊?!毙切苷f,“要是換個人,比如說陳,你要是敢把這么一套戲做給她看,她二話不說就會把你扔進臭水溝的……”
她頓了一下。
“嗯,阿發(fā),咱們要不這樣,我數(shù)到十,數(shù)到十的時候你就回我一句話,要不然我就真的把你扔在這兒了,信不信?”
她咳嗽了兩聲。
“那我數(shù)了哦……一……二……三……四……五……六……七……嗯,八……九……已經(jīng)到九了,阿發(fā)……九……九,九……”
星熊停下了腳步。
天空中劃過如流星一般的迫擊炮彈,一下子炸亮了原本漆黑的夜晚。
她聽見自己的身后的近衛(wèi)局隊員有人在大吼著危險和敵襲,四周也開始出現(xiàn)了明晃晃的火光,但她的目光,卻在不遠處的那個人的身上落下了。
在這條黑暗小路的中央,在月光的照射下,在昏沉的黑色恐怖之中,坐著一個人。
那個男人垂著頭,面部隱沒在黑暗之中。他的身后有兩個倒地的尸體,而地上則全都是凝固的鮮血。那些黑色的血液甚至浸泡到泥土之中,劃出血紅色的沉默的恐怖紋路,無人敢去直視。
“九……九……”
星熊跪了下來。
“九……”
那個男人的手上,握著一個被血浸潤過的小熊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