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痹片庌D(zhuǎn)身,面對許夫人,道了個萬福,事到如今她沒有咄咄逼人的必要了,面對長輩,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云瑤覺著,許公子此番如此記恨與我,只怕是哪一次云瑤冒犯了卻不自知,嬸嬸們不如先入席,云瑤同許公子將話說開,便也好了?!?p> “云瑤!你說我們男女共處一室不知廉恥,此刻你又在做什么!”岳姑娘抬起頭,眼睛里透著刻骨恨意,幾乎要撲過來,嵐嫂子忙使了個眼色,讓身邊的丫頭過去拉住她,云瑤聽這話有意思,笑著反問她:“你覺得現(xiàn)在,許公子還傾心與我?”
“都別在鬧了!”許夫人忍無可忍,厲聲喝道,不知道是在針對岳姑娘還是云瑤,大家都沒了聲音,她權(quán)衡了一下,覺得無論如何,云瑤這個人是不能得罪的,于是揮手讓大家離開:“姑娘們先入席吧,我在外面等著堂姑娘?!?p> “甚好!”云瑤同意了許夫人的說法,瞧著眾人一一退出廂房,直至退出院落,連同一起退出去的,還有那明晃晃的宮燈,許夫人只身一人,站在廊下,距離不近,屋子里面說話,也是聽不真切的,未免她疑心,云瑤沒有關(guān)門。
回過頭來,許映南依舊跪在那里,其實他早可以起來,云瑤看得出來,他是在跟他自己賭氣。
恨自己沒有早看穿云瑤,也恨自己精明一世,栽到了云瑤的手里。
他是蠻聰明的,能從云箋的墜子上推斷出云箋聽去了岳姑娘的對話,也能從自己出府的路線推斷出,自己是觀察許府周圍監(jiān)視的人,他只錯算了一件事,就是他沒有想到,云瑤會知道楊婉兒。
如果沒有這個關(guān)鍵的人在,云瑤根本引不來許映南,今晚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聰明人對弈就是這樣,錯一子,便是滿盤皆輸了。
她走到許映南身前,撩起裙擺,蹲了下來,使兩人的視線,足以對視,單刀直入:“你抓的人呢?”
許映南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了些變化,剛剛的憤恨和懊惱中,摻雜出一絲冷笑:“果然,人是被你藏起來的?!?p> 他抖了抖衣襟,站了起來,如今看起來,反倒像是云瑤跪在他面前了,那骨子里帶出來的傲氣,又透入了他的雙目:“滿口禮義廉恥的官家子,私藏外男,大家對這樣的事,可比今日我同岳姑娘私會,要感興趣多了?!?p> “其實你看上去在眾人面前是得了臉,但實際上對我,也沒有多大的影響。”許映南負(fù)著手,看上去很像那日提親時的模樣,氣定神閑:“男人嘛,這樣的事情也是常有的?!?p> 他說的話,云瑤當(dāng)然知道。今晚鬧這一出,震懾許映南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報岳姑娘對她起過殺心的仇。
今日之后,許映南照樣可以入仕成婚,但岳姑娘,除了許家,便再無其他家可許了。
一州通判的嫡女,總不會做妾的,祖母也不可能允許云箋做妾或者平妻,這樣一來,更是解了云箋的危急。
若不是這樣,云箋那個心地善良的丫頭,也斷不會和自己演上這樣一出戲,來毀掉岳姑娘的名聲的。
扶著膝蓋站起來,她點頭附和許映南:“你說的沒錯,可所謂冤仇,若往日無怨,今日又何必結(jié)仇呢?她岳姑娘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我未曾要她償命,已是仁至義盡,更何況,此一番或許能湊成你們的良緣,我的用心,多良苦??!”
許映南的氣勢剛剛有些回來,而云瑤這話,便像是一盆熱油倒在了火上,登時燒起來:“你到底是什么人!又究竟要做什么!”
“我先來回答你第一個問題?!痹片幇戳税词终疲屗麣?,不緊不慢的回答:“我是云家三房的庶女,云瑤。再來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我要知道,石安是死是活?人在何處?”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許映南瞇起眼睛,步步逼近云瑤:“我憑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你又憑什么覺得,我不會殺了你!”
云瑤一步?jīng)]退,仰起頭:“殺?來啊!就用你袖子里的兵刃!”
“你母親就在廊下站著,全麟洲的內(nèi)眷都知道此刻我在這里同你說話,有去無回,你猜兇手會是誰?”云瑤反問道,她不需要回答,只需要他細(xì)想:“許公子在云瑤面前如此猖狂得意,究竟是仗著誰的勢呢?是許大人?還是臨安的哪一位貴人?”
云瑤蹙眉,似是十分想不明白,又頓時舒展,恍然大悟:“哦我忘了,許公子原就是貴人!即可帶兵圍了知州府,可也帶兵圍了宣武縣,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許大人是否之情,若是知道,身為州府視而不見,律法如何能容?若是不知道,身為州府目不察民情耳不聞民聲,律法又如何能容?”
“公子啊,你以為你兵刃在手,絕技在身便可以想殺誰就殺誰了嗎?那你的父母雙親呢?家族門楣呢?這偌大的知州府因你一人大廈傾頹入兵斬抄之時,你還能殺伐決斷,毫不留情嗎?”云瑤的字字句句,都如同聲聲驚雷,打在許映南的心上,他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云瑤面前,不僅僅是敗下陣來,而是毫無還手之力。
究竟是哪里,讓他敗至此處:“你若死了,便沒人知曉這些!”
“你覺得,我毫無后手,就來這里和你搏命嗎?”云瑤勾起嘴角,打心底里,看不起許映南:“許公子,你不是個蠢人,既然知道你家有意聘我,必然背后是查過我的,那你知道我從束州來,是生過死過的人嗎?不如你瞧著我這頸上的疤,再想想我是個怕死的人嗎?”
隨著聲音,云瑤露出清晰的鎖骨,那拳頭大的疤痕在昏黃的燈光下陰森可怖,此刻在許映南看來,云瑤早已不是什么侯府千金,她更像是個逼近索命的無常,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攝人心魄:“如果今日我死了,明日便會有一封信進(jìn)入入臨安,放在陛下的案幾上!刑部會再查乞巧節(jié)女史一案,大理寺會查驗究竟是哪家權(quán)貴,養(yǎng)得起可千里抓人、圍困州府的府兵,都察院會核驗許大人任上所有與臨安往來書信,而無論這些能查出什么,或者查不出什么,許大人仕途,都到頭了!你父親謹(jǐn)小慎微的活了半生,你也不希望最后,他落得個凄涼慘淡的收場吧?”
至此,云瑤該說的,也說完了,她揮起衣袖,毫無預(yù)兆的抓住了許映南的領(lǐng)子,猛地往自己身前一帶,那張驚駭無比的臉,停留在面前咫尺間:“所以回答我!”
“石安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