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肩上滲出的血染紅了她倚靠的那根廊柱時,羽子才大驚失色地回房間,換衣服,換繃帶,清洗傷口和敷藥,久久不愈的創(chuàng)口今天又淋到了雨,但愿不要再發(fā)炎才好,看著染著鮮血的繃帶和衣服扔在地上,想到他決絕地離開,羽子不想哭了,反倒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我這是神經(jīng)質(zhì)了嗎?
即便這個冬天的寒冷來的比較晚,但終究還是來了。在羽子被肩上的傷口痛醒的時候,寒風(fēng)帶著冷空氣嗚嗚嗚地敲著她的窗,太冷了,羽子費力地撐起身體,把黎以楓的被子也蓋到了自己身上,他,大約不會在回來了,“吉野山頭雪堆積/山下奈良舊故里/愈覺寒涼意”。好想回去,可不出賣他,我又怎么回得去呢?羽子愴然地問著自己。
在這樣的一個羽子夢里滿是冷風(fēng)寒夜里,另一個衣著樸素的年長女子正步履匆匆地趕路,她瘦高身材,頸上的圍巾掩住了半張臉,因而不怎么看得清楚長相。長街的盡頭是羽子心心念念的愛人黎以楓,他看到了趕路女子的到來,麻利地把她拽進了小胡同里,然后一轉(zhuǎn)彎便是瑞祥綢布莊的后門。
看到黎以楓和女子進來,在座的七八個人都歡呼起來了,“歡迎方嫂回家……”他們平日里是布行的老板、掌柜和伙計,但在嚴(yán)肅黨的會議上,都是平等而親密的同志!
是的,是方嫂回來了,她進屋后,笑著摘下圍巾,露出了真容,她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jì),一路風(fēng)塵,發(fā)髻略顯凌亂,鬢邊也已出現(xiàn)了幾縷白發(fā),眉目清澈而堅定,笑容親切而慈祥,她是一個有信仰的革命者。自從丈夫方心寧在中央紅軍的長征路上被俘犧牲后,方嫂便把她所有的精力和信念投入到革命工作中來,這是她丈夫,是深愛的人未竟的理想。
她跟大家一一握手擁抱后,便開始講述在武漢的工作和一路的見聞,雖然國內(nèi)的戰(zhàn)場依舊是喪師失地,但國際形勢的好轉(zhuǎn)盟國的節(jié)節(jié)勝利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箲?zhàn)勝利已經(jīng)可以看得到曙光了。
大家終于聊到了羽子。方嫂則一臉疑惑,“邱思羽?是誰?”
“就是延安派來援助我的那位女同志啊,代號霓虹?!崩枰詶骶o張地解釋著,他太害怕思羽的身份是假的了。
“噢,她啊,可是她不叫什么邱思羽,她叫蘇梅?!?p> “大約…大約是來了上海為了方便工作的化名吧?”黎趕忙解釋。
“嗯,也有可能,是不是身份有問題,我見到就知道了。我和蘇梅在延安相處過五年,可以說我是看著她長大的,絕對錯不了。”方嫂笑著安慰大家。
“嗯,我們明天約她出來,就說給你接風(fēng),約在虹口公園的那家咖啡館?”黎建議到。
“不行!在那里就算她是假的,我們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控制住她,難道讓她帶著我們的秘密溜掉嗎?”扮演綢布莊小伙計的洪恩德同志說到,他的意見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以楓同志,你明天讓她到我們這里來,不要告訴她任何話,就說讓她來付一下上次你定制衣服的尾款,如果她是真的霓虹,就可以加入我們的工作了,如果她不是,混進我們這里來,就太危險了,我們可以在我們的倉庫或者密室里輕松地把她控制住,防止她的出賣?!背练€(wěn)的邢鐵柱同志一直以來是除了黎以楓外的意見領(lǐng)袖。
面對邢鐵柱同志的意見,黎以楓是不自信的,他似乎可以看得到羽子的身份被識破,被抓捕,甚至被秘密審問、處決。這種可怕的后果如果真的加在羽子身上,是黎以楓所不能接受的。
“不行,不行…”黎以楓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