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炎的松月齋開張沒多久,但自己為了快速揚名,吹牛新書每日一更,如今《三言》已經快說完,本想等一等再把《二拍》拿出來,結果今日禿嚕嘴說了出來。
老書蟲林瀚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興沖沖的讓岳炎每寫完一章就送來府中,他要做第一個讀者。
無奈答應了林瀚,還承諾蘇州松月齋每日加更一章《隋唐》,岳炎和伍文定才起身告辭。因為岳炎的原因,林瀚笑嘻嘻的拍了拍伍文定的肩膀,說胡少卿或許也能再進一步。
胡少卿就是伍文定的岳父、南太仆寺少卿胡諒,今天提前得知岳父也要升官的消息,喜得伍文定說都不會話了,臉憋得通紅,除了告謝都不知說啥好了。
從林府出來,岳炎還要去幾家,伍文定說晚間一定要去他岳父家吃酒,岳炎推辭不得也只好答應。
岳炎又拜訪了南戶部尚書王軾和南工部侍郎高銓,這兩人都是林世遠介紹的,一個區(qū)區(qū)蘇州府,還入不得兩位部堂大人的法眼,不過因為岳炎賑災抗疫有功,出面見見罷了。
岳炎也無所謂,第一次見面能留個印象就好,但還是出乎了意料。
王軾那邊倒還罷了,高銓卻非常熱情。
高銓今年六十一歲,正如前文所說,這個年紀在弘治朝還是“年輕干部”,高侍郎的頂頭上司,南工部尚書程宗已經七十有八,年老昏聵、耳聾眼花,可弘治皇帝就是不讓回家養(yǎng)老。
因此高侍郎在南工部基本是“執(zhí)行一把手”,而且除了本職,還領了南直隸、應天賑災總領的差事。但是,高侍郎對岳炎的興趣卻跟工作無關,而是他的兒子高淓特別想去岳炎的“麓月書院”讀書。
“麓月書院”的名字是“一眉道長”楊循吉起的,岳公子芍藥會名揚天下,被詩書雙絕的王鏊稱為“大明文宗”,消息已經傳揚到應天府。
書院由楊循吉擔任山長,那里已經集聚了幾位極有希望明年蟾宮折桂的舉人?!皸钜幻肌彪m然性格乖張,學問卻是好的,南京這邊的很多人都想成為“麓月書院”的學生。
高侍郎的兒子高淓,明年也要參加春闈,聽到消息跟父親央求了幾次要去蘇州突擊補習,這次岳炎到訪,恰好實現(xiàn)了他的心愿。
當然,岳炎還不敢以高淓老師名義自居,只說去跟“楊一眉”楊山長學習。
走了這幾家,天色已暗,想著伍文定的央求,岳炎讓張九哥去家里搬來兩箱蘇州特產,就去胡諒府上赴宴。
給幾位尚書侍郎送禮,送的是份量、厚重;給胡諒送禮,送得是情分、心意。從蘇州親自帶來的禮物,盡管胡少卿家里并不缺少,體現(xiàn)的卻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伍文定早早的就在門外等候,遠遠看見岳炎就立即迎上去,絲毫不顧及自己正六品官員的體面——在岳公子面前,還裝什么?
見岳炎的禮物是絲絹特產,伍文定也是高興異常,捏了捏岳炎的肩膀,不用說話兩人都明白意思。
伍文定邊與岳炎熱情的聊著,邊引路進府,卻不想跟一位正出門的撞了個滿懷。
“誰這么不長眼睛?”那人皺著眉頭,揉著肩膀道。
岳炎看這人一身華麗衣著,卻生了個三角眼、腫眼泡,眼圈還疑似因為縱欲過度而微微發(fā)黑,正一臉怒容盯著伍文定。
在自己岳父家門外被人罵,伍文定一心的不痛快,但見了來人,卻不得不換了張笑臉,道:“哎呦呦,一不小心…跟我岳父大人聊完了?朱大官人莫要怪罪,伍某改日罰酒賠罪?!?p> 那人冷哼了一聲、轉身而去,剛走了幾步卻突然轉回來,肆無忌憚的盯著岳炎看,“你就是那個岳家小子?”
岳炎有些不忿,什么樣的客人如此無禮,撞了主家女婿,還對自己不屑一顧?
見岳炎并沒答話,三角眼又是冷哼一聲,“山高水長,小心為上,夜路走多了一定遇見鬼!”
說罷揚長而去。
岳炎滿腦門子問號哭笑不得,那邊伍文定卻冷了臉。
“呸!”伍文定一臉不屑,小聲罵道:“一個奴才狗仗人勢,真以為大明是他們家的了?”
大明當然不全是他們家的,但至少有一半算是。
伍文定介紹,這位名叫朱達。
不等伍文定繼續(xù)說,岳炎心中透亮。
陸博淵販賣私鹽,其實是給朱達當馬仔,朱厚照也是因為朱達才給陸博淵求的情。這位朱達只是個門人不算什么,但他的主子卻是弘治皇帝的小舅子、張皇后的親弟弟、“四點火”太子朱厚照的二舅舅,大明建昌侯張延齡。
熟讀明史的岳炎知道,弘治皇帝朱佑樘只有一個后宮,就是張皇后,偏偏朱佑樘耳根軟、怕老婆,對兩個小舅子張鶴齡、張延齡百般寵溺。
按朱元璋定的規(guī)矩,為防止外戚干政,歷代帝王的皇后必須出身小門戶,而皇后的父親可以封伯,極個別破例封侯。
弘治皇帝不僅封了張皇后的父親為侯,還把兩個小舅子都封伯,隨后快速封侯,這事兒被朝堂大臣一通炮轟,可最后的結果,還是皇帝聽了老婆的意見,把敢反對的大臣統(tǒng)統(tǒng)下獄。
張皇后是個“護弟狂魔”,誰敢招惹張家,就是一個死字,是以張鶴齡、張延齡兄弟倆無所顧忌、肆意胡為,成了讓所有人頭疼的“混蛋”。
兄弟倆在京城可以隨意殺人無人敢管,在地方可以借各種名義盤剝錢財也無人敢管。
李東陽這樣的內閣次輔、李夢陽這樣的文壇領袖以及很多朝堂重臣,都因為彈劾張氏兄弟被捉拿下獄,而且皇后命令要讓他們死在獄中,幸好弘治皇帝沒有糊涂到那個程度。
紫禁城,張氏兄弟從來當成自己家一樣,抬腿就進。有一次張延齡在弘治后宮,不但私自戴上了皇帝冠,還推開闈簾、窺視內宮。
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當時在場的太監(jiān)何鼎舉起金瓜就要打張延齡,張延齡哭喊著跑去找姐姐拉偏仗,結果何鼎這位曾立下過軍功的太監(jiān),就因為幫皇帝伸張正義,被皇后安排人在獄中活活打死。
這時候,弘治皇帝又和稀泥、做起縮頭烏龜,朝堂震蕩、百官不平。
朱達是建昌侯張延齡的門人,其實就是派到江南摟錢的。這些年弘治皇帝屢屢給張氏兄弟加太保、加柱國的,還不斷增加歲米,依然無法滿足他們的貪婪,不顧江南正遭遇嚴重旱災,來直浙一帶胡作非為。
灶鹽歸垣的太祖鐵律,被朱達等人破壞的等同虛設,他甚至公開在鹽場外收鹽,明目張膽的販賣私鹽。
除了私鹽,江南所有賺錢的生意朱達都要摻一腳,說透了就是攪屎棍、白吃一份,如此不顧羞恥的做派,竟然無人敢管。
陸博淵的私鹽生意被岳炎告發(fā),雖然對朱達并沒有實質影響,但京城已經傳話讓他收斂一些,因此他恨上了岳炎。
可是,朱達這個只認錢、不要臉的,來太仆寺少卿家里干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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