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裝,你就繼續(xù)裝吧!跟小爺斗?雖說都是萬年的老賴皮,但你能賴過我?
周有也不說話,偶爾搭眼看下周三貫,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凌厲的寒風(fēng)裹挾著幾片枯葉迎面而來,天空陰沉,看樣子今天又有一場大雪。
趙小錢在冷風(fēng)中打了個寒顫,隨后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將半張臉低低埋進領(lǐng)口。
抬頭望了望天,轉(zhuǎn)身看到趙小錢朝手指哈氣這一幕,周有心里不禁嘲笑她一頓,真沒出息,這么一陣風(fēng)就凍得不行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是別跟周三貫玩甕中捉鱉了,早解決完這事早回去。
因為小爺他餓了。
眼下周三貫又嚷嚷起來了,各種污言穢語從嘴里不斷涌出,小到王老五自身,大到王老五祖宗十八代,反正沒一句好聽的話。
周邊的人全然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更是無形中助長了周三貫的威風(fēng),喋喋不休,吵得周有耳朵嗡鳴。
周有插了好幾次嘴都未能打斷周三貫,不由有些惱怒,于是他大喊了一聲:“周三貫,你之前所說是王老五燒了你家的豬圈對嗎?”周有抱臂站在周三貫面前,他身形本就頎長,在這又瘦又矮的周三貫的襯托下,更顯得身形高大,給人尤其是給周三貫一種壓迫感。
周三貫被周有身上散發(fā)的威嚴(yán)給鎮(zhèn)住了,原本想好的污言穢語也卡在了嘴邊。他吞咽一口,努力清了清嗓子,迫使自己聲音不那么顫抖:“……是?!?p> 周有聞聲,嘴角微微一勾,輕笑一聲:“王老五住在你家東北方向,你家豬圈東北側(cè)燒得倒不是很嚴(yán)重,倒是中間部分燒得連點渣都不剩,這可奇怪了?!?p> 周三貫剛要開口辯解,卻被周有硬生生給打斷了。
“如在大火中,濃煙滾滾,不被燒死,窒息的幾率也是極高,而我們發(fā)現(xiàn)死去的豬中口鼻干凈,無煙灰,那很有可能這豬在大火之前已經(jīng)死了?!?p> “這……這”周三貫聲音微顫,額頭上因緊張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虛汗。不過他鬼主意多得很,眼下立馬找到了一個聽著合情合理的理由來為自己開脫:“你說的是西南角那棚的豬吧?那豬是種豬,好幾年了,一副待死不死的狀態(tài)。這也不能說明它不是老死的?!?p> 周有抬手撐著下巴,一臉認(rèn)真地在聽周三貫講,甚至還對他產(chǎn)生了些佩服心理。臨危不亂、處驚不變,確實是一位能人!
“說的不錯,確實有可能——”
周三貫暫時脫險,不免有些得意。他高高揚起下巴,鄙夷地白了周有兩眼。
周有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貼著周三貫不放,“大哥,咱倆都姓周,我怎么就那么聰明,你怎么就這么愚蠢呢!”
“接著!”
周有掂了掂手中一直拿著的那塊木板,朝空中拋去。
周三貫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周有朝自己扔來了一塊木板,他像是接了一塊燙手的山芋一般,雙手在空中揮舞不停。等接住那木板,拿到眼前一看,周三貫立馬慌了神。
周有這時也不咸不淡地開頭說道:“這木頭上潑了油別和我說是你這楊木烤出的油或者是豬身上燒出的肥膘?!鄙陨酝A艘幌拢^續(xù)說,“這木塊是在西南背陰的一側(cè)找到的,那邊有雪堆積,因此這塊木頭沒有完全燒透?!?p> 圍觀的百姓被眼前這情況給弄糊涂了,越說越繞,可就是不說這事到底是不是王老五干的,真讓人心急。
一旁蹲在背風(fēng)處的趙小錢見那些人一臉懵,忍不住插一句:“豬是周三貫自己燒死的,這下明白了嗎?”
此話一出,徹底惹怒了周三貫。
他怒氣沖沖地跑到趙小錢面前,掐著腰,先是啐了她一口,再后來就是口中說著污言穢語,將趙小錢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
趙小錢剛才已將這罵王老五的話聽了一通,但是沒想到才這么短的時間就用到了自己身上。她撅噘嘴,根本沒心思理會周三貫,只是將臉埋得更深一些,心想,我都不知道我祖宗是誰,隨你罵去吧。
無視是對一個人最大的羞恥。
趙小錢的不理睬,更讓周三貫氣惱。他先是氣得直跺腳,后見趙小錢怎么也不為所動,等罵夠了,也就稍稍收斂了一番。
“周三貫啊……真是你……你把自家的豬給燒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周有將手擋在唇邊,借以掩視自己抑制不住往上揚的嘴角,畢竟人前還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不是……”
“就是他!”
兩人同時發(fā)話。
就在兩人舌戰(zhàn)之時,趙小錢小聲問了王老五一句:“周三貫昨兒穿的什么衣服?”
王老五想了一會答道:“一件黑色的麻衣。”
趙小錢“噢”了一聲,沒再說話,而是聚精會神得看起那倆人的爭論。
“周三貫,承認(rèn)吧!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dāng)啊!”
聽周有這肯定的語氣,眾人議論紛紛,基本上坐實了周三貫監(jiān)守自盜的行為,自然沒心思去聽他解了。
看著這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周有心中也有些無奈。
他先是轉(zhuǎn)頭詢問了王老五幾句話,“王老五,你昨兒來周三貫家附近是不是想來問他豬有沒有得病?”
“對對對,是的,我看家里的豬病了好幾頭,心里害怕,于是就想著來問問周兄。”王老五如實答道。
“那么你為什么只在那邊站著,沒有進去呢?”
“我……我……”
“我猜的沒錯的話,你之前跟周三貫提過這事,結(jié)果他不但沒留意,還把你臭罵了一頓,更甚至拿著院里的笤帚將你趕了出去,是嗎?”見王老五神色猶豫,周有索性幫他說。
王老五沒再說什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回答后,周有心頭一喜,嘴唇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他人雖不怎么正經(jīng),可這面貌卻生得相當(dāng)端正,眉眼帶笑,瞳孔烏黑,眼角微微向下,一副絕美的桃花眼,鼻挺唇薄,棱角分明,雖然穿著衙役的服飾,但絲毫沒蓋住他的風(fēng)采。
剛剛那么一笑,瞬間就迷住了人群中幾位年輕的姑娘。
趙小錢蹲在一邊,聽那些姑娘嘴里說著“這個捕頭好生英俊”,忍不住吐槽一番。
“真不知道從哪看出這家伙英俊來著。”當(dāng)然她也只能小聲嘟囔,要是被周有聽去了,倆人非要鬧個你死我活。想想那幅畫面,趙小錢忍不住哆嗦一下。
聽到這周圍的夸獎聲,周有心中暗自竊喜。
“昨兒周三貫撞見王老五在燒豬圈穢物,原本他還正在為家里的病豬發(fā)愁呢,見狀頓時心生一計。等夜里人都睡下后,周三貫偷偷來到院中點起了火,為了讓火燒旺些,他使了個小心眼,將豬圈里的木棚澆上了油?!?p> “可是這周三貫做事不嚴(yán)謹(jǐn),早早回到了屋內(nèi),誰知沒過多久就轉(zhuǎn)了風(fēng)向?!敝苡休p笑一聲,接著說:“東北角樹木茂密,即使在冬天也能遮蔽大片陽光,也正是因此西南有大片未融化的積雪。周三貫手中的木板就是西南側(cè)找到的,上面有大片油漬?!?p> “而且,最明顯的一點是,王老五住處沒有一點被火燒過的痕跡,也就是說,火不是從王老五家蔓延過來的?!?p> 周三貫神色慌張,忙將手里的木板藏到身后,手心和額頭滲出一層細(xì)汗。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那……那是我之前喂豬的沆水,而且……你怎么能保證不是他跑來……”
縮在一旁的趙小錢,聞言稍稍探出頭,看看周三貫再看看他那塊木板,悶哼一聲,譏笑道:“就這樣還喂沆水?!彼p目似水,眼下雙眼微帶著笑意,即使一身捕頭便服也難掩她一絲光彩。
多年前,周父曾攜夫人去揚州拜訪趙乾。周父與趙乾乃是過命之交,只是后來周父步入仕途,官至大理寺卿,而趙乾褪去一身榮耀,在郊外過起了閑云野鶴的生活。
席間,周母見趙小錢精靈可愛,尤其是一雙眼睛,宛如漆黑的夜空中的明星一般,十分招人憐愛,于是開玩笑要討回去給周有做媳婦。
趙小錢直起身子,也不去計較周三貫的污言穢語,她斜眼看著他說:“剛才這伙人中有人跟我說看到你放火了。”
當(dāng)然,這只是趙小錢詐周三貫的一個小把戲罷了。
她撇頭看向人群中,也不知和誰說了一句:“別怕,我不會把你說出來的?!?p>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都在思量趙小錢剛剛所說之人是誰。
周三貫本來就慌張,得知有人目睹了他放火那一幕后,一陣不好的預(yù)感席卷而來。
趙小錢笑著說:“那位兄臺昨晚去喝酒,結(jié)果喝大了,迷迷糊糊走到了周三貫家附近,親眼看到周三貫點起了一把火?!毕肓讼?,她又補充道:“先點的中間位置,后點的四周?!?p> “還有一個特別好玩的事,那認(rèn)說周三貫點火時好像把屁股燒著了。”趙小錢拍著手心哈哈大笑起來,身旁的人群聽到這一番話,又腦補了一下周三貫屁股著火的畫面,因為太有喜感,不覺也跟著笑起來了。
看來這周三貫平日里的為人也并不怎樣,聽趙小錢這一番話,人群中就有好幾個人樂得眉開眼笑,大聲嚷嚷著:
“周三貫啊,這屁股燒的嚴(yán)不嚴(yán)重啊?”
“你當(dāng)時怎么滅的火啊?”
“哎哎哎,你的臉咋這么紅了?”
周三貫被嘲笑得臉紅脖子粗,在原地暴跳如雷:“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我哪胡說了,那人都說了,看到你屁股后面冒火,再說了,不是屁股著火,那是哪???腦袋??!币木褪沁@個效果,趙小錢捉住時機,趁機給周三貫下絆子。
果然,周三貫被氣昏了腦,怒氣沖沖吼了一句:“燒著的是袖子。”
在他說出這話時,周圍陡然安靜,只有周三貫一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回蕩耳邊,顯然他并沒注意到周圍人神色的變化。
理智輸給了沖動!
“真的是袖子?”趙小錢眨巴這大眼睛,反問道。
周三貫用鼻子冷哼一聲,在心里又將趙小錢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一遍。
趙小錢心態(tài)賊好,一點也不惱。她湊到周三貫跟前,笑呵呵的問一句:“不是晚上喝了點小酒睡死了嗎?怎么還燒了衣袖,夢游嗎?”
“……”周三貫恍然大悟,趙小錢在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