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原槍聲
按照李紅軍的要求，他們的吉姆轎車一直在跟著奧洛夫等人乘坐的車行進，但是越來越惡劣的天氣，使得司機小趙很難做到。漸漸地，雖然開著大燈，但是前面的車還是越來越模糊，最后根本看不見了。小趙只好無奈地說：“變天了，看不見他們的車，也看不見路了。我們很難再往前走了?！?p> 李紅軍看著烏黑一片的外面，感到事情的嚴重，千算萬算卻漏算了天氣，但是他顧不得自責了，首先想到的是奧洛夫等人的安全，便對小趙說：“不管怎么樣，必須往前走，一定要追上前面的車?！?p> 小趙苦著臉說：“我也想追上他們啊，可我現(xiàn)在看不見路，沒法走啊。真要是摸黑往前走，別說追不上前面的車，咱們自己也會有危險啊。”
齊志剛自報奮勇地說：“我下去到前邊看看?！?p> 小趙連忙說：“不行，現(xiàn)在打著大燈，也只能看到五六米遠，你要是出去，八成就回不來了。”
李紅軍焦急地說：“那怎么辦，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小趙說：“沒辦法，只能停在這里過夜了?！?p> 李紅軍賭氣地說：“在這過夜？那怎么行。我下去看看，我就不信我回不來?！?p> 林美娟連忙抓住他的胳膊說：“你別去，太冒險了。”
齊志剛說：“依我說，咱們的車不能往前開，蘇聯(lián)專家的車肯定也得停下來了，說不定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們現(xiàn)在就是看不見罷了。既然都停了下來，咱們還是不動為好。”
李紅軍生氣地說：“那咱們就囚在這里干坐一宿？”他頹然地仰靠在車座上，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地說，“這倒好，剛挨了批評，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估計還得挨批評，今天是什么日子，竟遇見倒霉事。”
林美娟能夠體會到他內(nèi)心的壓力，便安慰他說：“人算不如天算，我想司令員也不會想到有這樣的天氣。再說出了問題也不能都由你一個人扛著，咱們?nèi)齻€人都有份兒?！?p> 齊志剛立即表示贊同，說：“對，咱們?nèi)齻€人一塊扛著。再說了，能在這HLBE大草原上過上一夜，那是多美的事，別人想來他還沒這個福氣呢?！?p> 林美娟被他說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就你會說，這么敗興的事兒讓你說得有多喜興似的?！?p> 齊志剛得意地說：“這叫知足者長樂，能忍者自安。懂不？”
李紅軍說：“行了，別亂吹了。說正經(jīng)的，咱們只能在這風雪大草原里過夜了，估計這一夜一輩子都不會忘?！彼蜒劬﹃H上沒一會，猛然又坐直身軀，打開門下了車，急得齊志剛和林美娟一起大喊：“你干什么去？天這么黑，你要是走遠了可就回不來了?！?p> 李紅軍不理，沒一會就回來了，原來他是到車后給林美娟拿那件大披肩去了。
他要把披肩披到林美娟身上，卻被林美娟一把推開，還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紅軍央求說：“要在車里呆一宿呢，暖和一點是一點，先得保證沒災(zāi)沒病，別減員啊。”
齊志剛也扭過頭來勸說道：“這可是HLBE大草原，是全國最冷的地方，讓你披你就披上吧，買了不能白白地放著啊。”
林美娟說：“誰讓他買了?。慷际亲哉?。”
她嘴上這樣說，自己卻把大披肩圍到了脖子上。
崔喜成從火車上跳下來之后，頂風冒雪地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風力越來越大了，卷起的雪粉肆虐狂舞，彌漫了整個雪海，使得視線越來越差，沒一會工夫就什么也看不見了，讓崔喜成覺得仿佛掉進了萬丈冰雪深淵。寒冷和恐懼一起襲來，他不得不把鋪被卷打開，把裹在里面的長槍背在身上，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彎著腰頂風冒雪地艱難前進。
這時的崔喜成可以說是滿腔的怨憤，他恨廖斌不接受自己直接打死蘇聯(lián)專家的方案，而是堅持實行上峰的第一方案，非要把蘇聯(lián)人援助中國籌建裝甲部隊的計劃搞到手，現(xiàn)在看來這幾乎是天方夜譚，因為還沒怎么交手就遭人耍弄，自己也陷入現(xiàn)在這種孤獨無援的危險境地。他也恨臺灣的那個上峰葉翔文處長，派他執(zhí)行這么個送命的任務(wù)。因為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上峰之所以這么放心地讓他這個河南人回大陸執(zhí)行任務(wù)，是因為知道他在臺灣的女人已經(jīng)懷孕，他是不可能成為逃兵不回去的。他們完全是把他的懷孕女人當成人質(zhì)了。
在狂風中行進，他的步履越來越艱難，盡管胸中義憤難平，但是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眼前第一要緊的就是保命，必須盡快找到躲避風雪的地方，否則他就會凍死在這寒冷的風雪之夜里。
在從火車上跳下來的時候，他曾掃視過當時的環(huán)境，記得在鐵路線北側(cè)的遠處有兩三座蒙古包，現(xiàn)在雖然被雪霧遮擋得看不見了，但是他還是決定憑著記憶原路返回去，摸索著去找那幾個蒙古包，因為這是他唯一的生路。
寒冷使他的四肢有些僵硬，行動變得遲緩，但是他心里卻有一個堅定的念頭，一定要找到那幾個蒙古包，這種想法支持著他奮力前行。他在視線只能看到兩三米遠的風雪中摸索著，艱難地行進著，就在已經(jīng)無望時，他聞到了風中夾雜的炊煙的氣味，他迎著那時有時無的煙味走去，終于摸到了一座蒙古包的門前。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蒙古女人，她一看見崔喜成嚇得立即退回去好幾步。這時的崔喜成的確是讓人感到恐怖，他一手抓住裹在身上被子的被角，一手端著長槍，從頭到腳完全像似一個白絨絨的雪人一樣，只有眼睛、鼻孔和嘴巴露出了黑窟窿。更可怕的是，他竟像魔鬼一樣發(fā)出了開心的獰笑，因為他太高興了，他終于從死亡的魔影中走出來了。
對于氈房內(nèi)的主人來說，這樣的不速之客顯然會威脅到他們的安全，一個年輕的蒙古漢子把女人擋在身后，不顧一切地沖上來，想把來人攔在蒙古包外。可崔喜成為了活命，怎肯吃這閉門羹，仍然蠻不講理地往里強闖。年輕的蒙古漢子怒不可遏，上去就想奪過崔喜成的長槍與他拼命。沒想到，崔喜成一閃身，輕巧地躲過這強壯的蒙古漢子，順勢把槍一橫，槍托狠狠地擊中他的頭部，蒙古漢子悶聲倒在了地上。蒙古女人見狀驚叫一聲嚇得跌坐在了地上，崔喜成像吃定了她似的，從容地把掛在蒙古包內(nèi)門旁的皮鞭摘下來，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女人摁住，捆住了她的手和腳。隨后，又摘下一根皮鞭，把暈倒的蒙古漢子也連手帶腳地捆個結(jié)實。
鵲巢鳩占?，F(xiàn)在崔成喜成了這座蒙古包的主人，環(huán)顧這氈房，發(fā)現(xiàn)一切陳設(shè)都是嶄新的，鮮艷喜興的地毯和掛毯，新雕的木制矮腿桌子，尚在散發(fā)著油漆氣味的新的廚柜，火爐上坐著的明光锃亮的銅壺，連門口旁邊掛著的獵槍、腰刀和韁繩等都是新的，好像在告訴人們這是一對新婚夫婦，這蒙古包是他們的新家。但是崔喜成對這些沒有絲毫興趣，他首先把那獵槍和腰刀摘下，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像一條餓狗一樣四處嗅著，在氈房里四處翻找，他首先找出一件嶄新的還沒有掛上袍面的光板大羊皮袍，里外看了看，甚是滿意，便美美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讓身體更暖和些，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凍怕了。隨后他又在櫥柜和鍋碗里找起了食物，竟然找出半鐵盆的包子，他沒想到，蒙古人竟和漢人一樣也吃包子，咬上一口還是純?nèi)怵W，滿口肉香。他又從明光锃亮的銅壺里倒了一碗奶茶，盤腿坐在矮桌前，把大槍橫在腿上，把蒙古包主人的獵槍和腰刀也放在了自己手邊，便美吃美喝地享受起來，這時的崔喜成給個神仙做也不干了。
吃飽喝足，身體變暖，睡意隨之襲來。不過他擔心不遠處被綁住的蒙古夫婦會有什么不測，還是勉強掙扎著不讓自己的眼睛闔上。但是他太疲乏太困倦了，終于抵御不住沉重的眼皮，在矮桌旁一歪，闔上眼睛，酣然大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不住撼動著蒙古包的狂風似乎力氣越來越小了，漸漸地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這時候，被擊暈的蒙古漢子蘇醒過來了，他動了動被捆住的手腳，用眼睛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看見那個兇惡的來客正在酣睡，又看見矮桌旁手腳也被捆住的妻子正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就示意妻子悄悄地爬過來。女人便仰躺在地上，用腳蹬一下，身子往前蹭一下，悄然無聲地向自己的丈夫靠過來。到了丈夫跟前，立即用牙齒把捆住他的皮鞭繩一點一點地解開，這漢子騰出了雙手，把自己腳上的繩子解開，又幫助妻子解開手腳上的繩子。
蒙古漢子站起身來，看著矮桌旁的崔喜成仍然在張著大嘴酣睡的丑態(tài)，眼冒怒火，過去就想和他拼命，女人急忙抓住他，示意他趕緊從門外逃跑，漢子不聽，還是想沖過去。就在這時，崔喜成睜開了眼睛，看見正在掙巴的年輕夫婦，懵懂地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漢子和女人卻知道大事不好，開門就跑了出去。
崔喜成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邊喊著“站住”，一邊迅速起身抓槍追了出來。他一跑出門，立即被外面的情景驚呆了，昨晚像狂獸一樣的大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雪野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響，天空湛藍如洗，白雪的世界映射的光亮，刺得人幾乎難以睜開眼睛。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就在距離這里大約三十米的地方，也有一座蒙古包，而在距離這兩個蒙古包二十多米遠的地方，還有一處簡易的草棚，里面拴著三匹馬，這一切他昨天晚上竟然都沒有看見，心里不由地有些后怕，幸虧大風把一切都掩蓋了，否則對面蒙古包里要是有人過來，說不定自己就會束手就擒了。
他警惕地端著槍接近那座蒙古包，卻突然看見那個年輕的蒙古漢子端著獵槍從蒙古包的后面閃了出來，接著是各拿著手槍的兩男一女的蘇聯(lián)人。崔喜成立即明白過來，這幾個蘇聯(lián)人正是他和廖斌要獵取的目標，他們一定是因為昨晚的暴風雪在那座蒙古包里度過了一夜。就在電轉(zhuǎn)般的考慮瞬間，那蒙古漢子已經(jīng)咬牙切齒地朝崔喜成開了一槍，崔喜成連忙退回到自己這邊的蒙古包里。
奧洛夫?qū)④姷热舜_是住在前面這座蒙古包里，當他們看見滿臉血跡的蒙古漢子口中大喊著什么，拿了獵槍又跑了出去，都十分吃驚。蒙古包里的姑娘塔娜指著他們介紹說：“這是我的哥哥巴圖，那個是我的嫂子蘇布得。哥哥說他們遇到拿著槍的壞人。”
奧洛夫?qū)④娐劼牶?，立即掏槍帶頭沖了出去。
崔喜成隱蔽在蒙古包內(nèi)，只把槍管伸在了門外。列別杰夫看到憤怒的巴圖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沖，十分危險，立即把他撲倒在地，幾個人與崔喜成立時形成了持槍對峙的陣勢。飽經(jīng)戰(zhàn)火的奧洛夫?qū)④娯M能把眼前單槍匹馬的敵人放在眼里，大聲命令道：“瓦利亞，沖過去，抓住他。”
列別杰夫喊了聲“是”，隨后囑咐說：“達尼婭，保護好將軍，別讓他沖過來?！?p> 說著，動若脫兔般沖了過去，崔喜成剛要扳機，卻見列別杰夫猛然撲到地上，連滾幾個滾兒，又從另一個方向沖了過來。崔喜成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很高的對手，心想，其他的人也會與他差不多，與這么多這樣的人相持，自己早晚得吃虧。崔喜成瞄了瞄左側(cè)方向的馬棚，已經(jīng)有了主意，他先朝列別杰夫開了一槍，使他被迫臥倒，延緩他的速度，隨后果斷甩出一顆手雷，趁著煙霧跑向馬棚，解開韁繩，騎上馬一溜煙似的跑了。
列別杰夫看見了那顆扔過來的手雷，雖然滾出幾米躲開了，但是右胳膊還是受了傷，他勉強左手托住右手向崔喜成開了兩槍，仍然眼睜睜地看著崔喜成打馬越跑越遠了。
在吉姆轎車里仍在迷迷糊糊睡著的李紅軍等人，先被一聲槍響驚醒，急忙下車觀察情況，正不知道槍聲來自何方時，又聽見了手雷爆炸和兩聲槍響。李紅軍忙讓林美娟和司機小趙在車里等候消息，自己和齊志剛循著槍彈聲跑去。他們趟著積雪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才看見兩座蒙古包?？坶T進去后，只見一位老額吉和兩個年輕的蒙古女人正忙著給一個頭上有傷的蒙古漢子上藥，經(jīng)過詢問，他們才從蒙古姑娘塔娜口中知道了發(fā)生的一切。
他們得知奧洛夫?qū)④姷任鍌€人都曾經(jīng)在這里住過一宿，在剛才發(fā)生的戰(zhàn)斗中，除了列別杰夫受了點輕傷，別人都安然無恙，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乘車去了海拉爾。
心上懸著的石頭都落了地，但是聽到塔娜對崔喜成的描述，他們不由地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在他們的印象里，敵特應(yīng)該是兩個人，現(xiàn)在又單槍匹馬地冒出來一個，這著實讓人費解。
他們急忙回到車上，向海拉爾趕去，希望在那里能夠解開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