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兵以詐立
李紅軍這時已經準備停當,非常沉穩(wěn)地坐下來,等待著即將投入的戰(zhàn)斗。轉臉看見林美娟仍是六神無主的樣子,便有意地笑了笑,安慰說:“孫子兵法上說,兵以詐立。不使點手段,焉能致勝?你就相信我好了?!?p> 林美娟這時只能相信他的“手段”了,但是敵人畢竟馬上就要到了,她只覺得心臟騰騰地像要跳出來一樣,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李紅軍便小聲安撫她說:“別緊張,要鎮(zhèn)靜。你只要鎮(zhèn)靜自如地配合我就行。這就叫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
林美娟不知所措地說:“可我……怎么配合你???”
李紅軍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和藹可親,美麗動人,把他引到屋中央就大功告成了?!?p> 林美娟覺得他說的話有些輕薄,正要嗔斥他幾句,忽聽有人敲門,立時緊張得心跳得更加厲害了。李紅軍忙舉起食指豎在嘴上,讓她噤聲,隨后兩手做出下壓的動作,讓她鎮(zhèn)靜下來。直到看見她真的臉色平和了,自己才悄悄退到洗手間,關門之前還不忘送給林美娟一個燦爛的笑臉,以緩和她的緊張情緒。
這時外邊的人把房門敲得更響了,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林美娟只得調整情緒,深深地做了兩次呼吸,鼓起勇氣,毅然走了過去,一邊開門,一邊問道:“誰呀?”
敲門的人見開門的是一位盈盈淺笑,楚楚動人的麗人,本來緊張的心情立時松弛了下來,再偷眼往屋里看看,沒有發(fā)現其他的人,更是放心了。正要說話,林美娟卻先開口問道:“有事吧?請到屋里來說?!?p> 那人就跟著她走進了屋里,還自己關上了房門。林美娟徑自走過屋中央,到了窗前才轉過身來,目的是讓那人跟過來,便于李紅軍下手。
那人哪里知道其中的蹊蹺,跟著走到屋中央問道:“聽說你這有一本俄文的書要讓我取走?”
林美娟順桿往上爬地說:“啊啊……是。是有一本書,你……你等等,我找一找?!?p> 那人似乎更放心了,說:“那是我準備給姥姥送的禮物,我姥姥七十大壽,送給她祝她老人家福如東海……”
剛說到這,李紅軍已經毫無聲響地來到他身后,突然下邊抱住他的雙腿,上邊用肩膀猛力一頂,那人立時俯身貼地摔了個大馬趴。李紅軍再往前一撲,死死壓住他,對林美娟說:“快,快,把床底下的繩子拿出來,幫我把他捆上。”
兩人互相配合著把那人的手和腳捆了個結結實實。李紅軍讓林美娟看住他,自己搜起那人的衣兜褲兜,又在那人攜帶的背兜子里翻找一遍,翻出了一本書,正是俄文版的那本書,書名是《Историявнутреннихбеспорядковвроссии》,仔細再看書名的開頭和結尾,都有N字,正是他讓林美娟去買而沒有買到的書,這進一步證明,這人和在滿洲里霍勒金布拉格飯店看見的那兩名敵特份子是一伙人,也證明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空降特務與當地的潛伏特務已經匯合在一起了。
事不宜遲,他必須盡快地處理擺在眼前的一大堆問題。他把林美娟叫到離被捆住的特務較遠的房門處,小聲地交代她說:“鎖上門,別讓任何人進來。一會我審問他的時候,你千萬別說話,也別笑,聽見沒有?”
這時的林美娟簡直把李紅軍佩服得五體投地,她雖然知道李紅軍有一個葫蘆罐子的外號,經常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歪點子,但是還沒有實實在在地見識過。這次可是親眼領教了,而且也太神奇了,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奇謀妙招,竟然讓一個特務自己送上門來,讓他們毫不費力地活捉了?,F在聽他這樣說,雖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肯定又是個什么奇妙的點子,林美娟便聽話地點了點頭。
只見李紅軍轉過身來,搬了把椅子放到了被捆住人的跟前,掏出槍來往桌上一放,開始了審問。他從與這人的幾次接觸中,感覺這人不是什么老練的特務,因此李紅軍對這人的審問也很特別,開口就重復這人剛才的話說:“你姥姥七十大壽,要給她老人家送禮,祝他老人家福如東?!?p> 那人被他說得有些犯懵,驚詫地瞪著眼睛,好半天才遲疑地說:“……海晏河清。壽比南山……”
下半句李紅軍當然說不上來,但他卻像賣關子似的說:“前邊的暗語我都知道,后邊的我能不知道嗎?不過我不能都露給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啊?”
那人著急地說:“后邊是山高水長。這回你相信我了吧?快把我放開,都是自己人。”
旁邊一直不動聲色的林美娟這時不禁看了那人一眼,她沒想到李紅軍設的套,這人真的就鉆了進去。李紅軍趕忙嚴厲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要有任何表露,以免壞事。
李紅軍重新看著那人搖了搖頭說:“不行,福如東海,海晏河清。壽比南山,山高水長。這誰不知道???這不能說明你就是自己人,除非你告訴我,你們的頭兒是誰,你們有多少人?!?p> 那人聽他這樣說,警惕起來,問道:“你是什么人,問這么多干嘛?”
此行前,李紅軍已經做足了功課,對東北和NMG地區(qū)的敵特活動情況有了一個初步了解。現在見這人起了疑心,便說:“那我先給你露點實底兒,我們是滿洲特區(qū)的,到海拉爾來迎接從臺灣來的空降長官,配合他們對蘇聯那邊過來的人采取行動,可我們來到這已經四五天了,還沒看見個人影?,F在冒出一個你來,我們能不問個清楚嗎?”
其實,李紅軍知道的情報也就這么多,現在以假充真地都抖露了出來,多少有些孤注一擲。林美娟不免跟著擔心起來,她已經看出李紅軍想拋磚引玉,引蛇出洞的策略,但是這風險太大了,一旦被識破,審問就很難繼續(xù)了。
所幸的是那人聽得李紅軍這樣說,竟然相信了。為了證明自己,反而急迫地說:“行,我也告訴你實底,我們頭兒叫陳俊峰,我們現在有十二個人,現在都在按著空降來的保密局中校廖斌的命令行動?!?p> 這么重要的情報輕易到了手里,讓李紅軍驚喜不已,但卻故作生氣地說:“是陳俊峰這個混蛋啊。他把我們要接的人先截走了,弄得我們空等著,你看我見著他怎么跟他算賬。我現在得見空降的長官廖斌,完不成任務我們沒法向長官交差啊,他現在在什么地方?”
那人沒有半點遲疑地說:“在伊敏河西的貝爾胡同十七號,那是我們組長陳俊峰的家,我們都是到他那聽候廖長官的指令。”
李紅軍又問:“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說:“我叫劉德貴。我什么都跟你說了,都是自己人,這回你該放開我了吧?”
李紅軍仍不滿意地說:“不行。你還瞞著我一件事呢,剛才服務員給你盒子里的小方塊是什么?”
劉德貴說:“沒什么,就是一塊膠泥?!?p> 李紅軍奇怪地問:“膠泥?膠泥……”沉吟片刻又問,“上邊有什么印兒沒有?”
劉德貴說:“好像是有個印兒,我沒細看?!?p> 看得出,眼前這個人顯然只是個受人差使,不知內里的小嘍啰,再問也不會有更多的消息了。但是李紅軍腦筋電轉間,已經推斷出一個可怕的情景。膠泥上能是個什么印兒?除了鑰匙的印痕不會是別的什么東西。那么這是哪里的鑰匙?它肯定是奧洛夫將軍房間的,否則敵特拿著它沒有任何意義?,F在這塊有鑰匙印痕的膠泥已經被敵人拿走了,那么他們打制出鑰匙以后會干什么?答案只有一個,他們會抓住機會拿著這把鑰匙,突然開門沖入奧洛夫將軍的房間,給蘇聯客人來個突然襲擊,或打死或制服,輕而易舉地拿走他們所需要的一切。
李紅軍被自己這樣的推理結果所震驚,嚇得腦門上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林美娟見他緊張的神色,雖然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知道他的推斷得出了什么結論,但是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事態(tài)的危險和嚴重。
李紅軍闔上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捋了捋審問中獲得的情報線索,思考片刻,腦海隨之浮現出一個應對的計劃。他招手把林美娟叫到房間門前,嘴對著她的小耳朵小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林美娟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這樣做,只感到一股熱氣吹到自己的耳朵,依照往常她肯定會發(fā)起脾氣,但是這會兒她知道事情緊急,已經無暇顧及了。
只聽李紅軍小聲說:“現在首先要辦的急事是你趕緊找飯店的人,讓他們把奧洛夫將軍四個人搬到別的房間去,五層、六層、八層,都行,離現在住的房間越遠越好?!?p> 林美娟當即就表示反對,也小聲說:“這怎么行?這對我們的蘇聯客人來說太不禮貌了?!?p> 李紅軍堅持說:“現在顧不得這么多了,你就按我說的去做,不然會非常危險,對將軍同志的解釋將來再說,到時候他們會理解的。”
時美娟又問:“讓他們搬出現在的房間,以什么理由呢?”
李紅軍想了想說:“就讓飯店的人跟蘇聯客人說,屋子里的水管壞了,急需修理,否則會影響整個飯店的供水,所以得請他們換一下房間?!?p> 林美娟知道這是他編造的理由,而真正的理由不便說出來,還沒等林美娟爭辯,李紅軍緊接著說:“第二件事。立即給閻德祥局長打電話,讓他和齊志剛起碼帶著二十個人火速過來,不能遲疑,都要穿便衣帶槍,要注意不被人發(fā)現,
我就在蘇聯客人騰出的那間三零二房屋等著他們?!?p> 林美娟又提出意見說:“許司令員不是不讓興師動眾地給地方添麻煩嗎?這回又動用這么多人,這回你就不怕挨批了?”
李紅軍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被逼到這兒了,我沒別的辦法。真要是再批評,我擔著。你快去辦吧,這兩件事都十萬火急,一定要快?!?p> 林美娟見他著急的樣子,知道事情十分緊急,趕緊穿上外套準備去執(zhí)行李紅軍的計劃。還沒走出屋門,忽聽李紅軍說:“等等,等等?!绷置谰昊仡^看時,只見李紅軍鎖著眉頭,思量著說:“我估計咱們的人比敵人離這里遠,怎么加快,敵人也可能會先到,咱們得有所準備?!?p> 林美娟一聽,立即俊臉轉白,驚詫地說:“啊,那可怎么辦?”
李紅軍沒有馬上回答,低著頭想了一陣,然后說:“別慌,你辦好你的事。到時候我會把敵人吸引到三零二房間里,志剛他們來的時候,你告訴他們直撲進去就行?!?p> 林美娟擔心地說:“那……那你還去三零二等他們?。窟@,這太危險了,不能想個別的辦法嗎?”
李紅軍斬釘截鐵地說:“不能。要想全殲敵人,必須這樣做?!彪S后,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說,“誰讓別人都叫我‘葫蘆罐兒’呢?我自有辦法對付。你快抓緊辦你的事去吧???!”
林美娟既為他擔心又滿腹的疑惑,可她知道自己的任務也十分緊急和重要,只好說了聲“你……你小心啊?!北阙s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