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的飲品最容易讓人抒發(fā)心中的煩悶之意。
接連幾杯下肚后,一桌子大唐首腦談興很快就變得濃郁起來。
“沒想到在這鄉(xiāng)野間也能喝到如此無上妙品,老人家,你就沒打算去長安開一間這樣的鋪子?”
秘書監(jiān)魏征像個老農(nóng)似的,咂巴著嘴,一邊品嘗口中殘留的酸甜,一邊給云叔出著主意:
“長安富商大戶可不少,若是去了長安,總比你在這田野間搭草棚子要強?!?p> 云叔聞言笑呵呵的說道:
“這位主顧,小老兒擺茶棚子也是無奈之舉,我家阿郎說了,長安居大不易,若腰間沒纏個十萬貫,哪敢輕易上揚州?”
云叔一席話立刻引得幾名君臣贊同。
長安百物貴,的確是不適合尋常百姓居住。
尤其是最近,糧價已經(jīng)番了好幾番了,卻還沒止住上漲的勢頭…
再這樣下去,只怕禍亂就在眼前啊…
“你家阿郎倒是個明白人,老人家,這上揚州又是個什么智故?十萬貫,好大的口氣!”
李世民忽然對云叔口中的阿郎來了興趣。
看樣子應(yīng)該也是一位讀書人。
只是這等鄉(xiāng)野間竟然還有讀書人隱匿其中?
為何不出山求得一官半職為自己謀取出路?
云叔微微笑道:
“這只是我家阿郎隨口念的一首詩罷了,入不了諸位主顧的耳。”
一聽說有人會作詩,其余幾位大唐重臣也回過神來,他們都是飽讀詩書之輩,這窮鄉(xiāng)僻囊居然還有人會作詩?
這得見識一番!
宇文士及也湊趣:
“無妨,老哥哥只管將你家阿郎的詩詞念來,好與不好,我等自有論斷,就當(dāng)茶余飯后找個樂子,要是作的好,這位兄臺指不定還有賞錢…”
宇文士及說完還偷偷指了指旁邊的戴胄。
而戴胄則是臉色一黑,暗罵宇文士及沒一點知數(shù),這一桌子茶水錢都不知幾何呢,還賞錢?
一會兒就把你老倌先押在這里當(dāng)人質(zhì)!
云叔咧嘴一笑,雖然嘴上十分謙虛,可臉上倨傲的表情說明了他對自家阿郎的詩才有多大的信心,張口就念道:
“義從親處斷,
貧向富邊休,
腰纏十萬貫,
騎鶴上揚州?!?p> 眾人聽完整首詩后,頓時微微錯愕。
這還真是一首徹頭徹尾的功利詩詞,不過還別說,倒是挺符合當(dāng)下的。
這大概,是尚在溫飽階層掙扎的大唐百姓,心中最美好的期望罷…
李世民沉吟片刻,問道:
“你家阿郎何許人也?我等能否有緣一見?”
這下輪到云叔發(fā)呆了:
“你們不是見過了么?”
李世民一愣,見過了?在哪里?
大唐君臣順著云叔的手指,將目光停留在門口…
什么?
這暴脾氣的黑臉小乞丐就是你家阿郎?
眾人眼中透露著難以置信,李世民搓了搓自己發(fā)僵的臉頰,尷尬的問道:
“就是他?”
皇帝的面子不能不要,想到剛才的敬玄對陛下沒有一點禮數(shù),宇文士及非常有眼色的站起來朝敬玄喊道:
“那位小郎君,可否過來一敘?”
敬玄正睡眼惺忪的打著盹驀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連忙站了起來:
“云叔開飯了?”
少年滑稽的模樣逗的眾人莞爾一笑,說到底只是個少年郎啊,竟連睡夢中都還想著吃食。
“小郎君,來,老朽有幾句話想問問你?!?p> 宇文士及和顏悅色的沖敬玄招著手。
干嘛?
敬玄伸著懶腰,無精打采的走了過去。
哐當(dāng)一聲!
一屁股就坐在了長凳上,差點沒把旁邊的魏征掀一個跟頭!
這位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鏡,十分不滿的開口斥責(zé):
“少年人就該有少年人的朝氣,坐臥間竟像個無骨蟲似的,老夫觀你也是個讀書人,怎無半點讀書人的禮儀風(fēng)貌?”
你誰呀?我認識你么?一上來就開始說教,實在讓人討厭!
敬玄懶得搭理魏征,只是看向讓自己過來的宇文士及:
“老人家喚我何事?先說好,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一直在默默觀察敬玄的李世民聽見這句話后,不禁啞然失笑:
“小郎君放心,我等可不會行那惡劣之舉,叫小郎君來,就是想問問小郎君你,對當(dāng)下朝廷的賑濟之策可有甚不滿之處?”
敬玄疑惑不解,我何德何能,能對官府有甚不滿?
若無意外,自己這時候本該已經(jīng)躺在家里吹空調(diào)了,然后再喝著冰啤酒看看球賽,多悠閑的日子啊…
這賊老天,為何行事如此不講究,莫名其妙的就被提溜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古代!
“沒啥不滿的?!?p> 敬玄聳聳肩,才剛來呢,啥政策都不知道,攤手表示自己只是個一無所知的傻小子。
李世民眉頭輕皺:
“小郎君是否有什么顧慮?你大可直言不諱,我等必不會讓官府知曉……”
敬玄一聽,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李世民,這些人是什么來頭?
想造反的賊子?
還是什么惡趣味的官僚下鄉(xiāng)?
不過跟自己有啥關(guān)系?
旋即自嘲一笑:
“樹挪死,人挪活,能有什么顧慮?既來之則安之罷了。”
敬玄說的是真心話。
反正來都來了。
而且看樣子也回不去了。
只要自己能想辦法找到遺落在某個地方的車子。
即便是在大唐,自己一樣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
樹挪死,人挪活?
李世民低頭細品著敬玄剛才說的話。
鄉(xiāng)野間的百姓往往都會說出些貌似粗鄙,卻又十分蘊涵哲計的至理。
過了半晌才抬起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敬玄:
“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