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點鐘。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了,亮著燈的車倒是時常路過。忐忑不安的徐順風一路跟在朱可美身后,兩個人走走停停來到了朱可美所住的吉祥家園小區(qū)的門口。
“風哥,我走在前面,你要是看到那人跟我進了樓,你就趕緊過來。”朱可美說著,臉上的神情也緊張了起來。
朱可美前面走,徐順風后面遠遠跟著,徐順風心里一直緊張的砰砰直跳,他一想到自己要跟一個陌生人對抗,腿上就一陣陣的發(fā)軟,這些年他已經(jīng)習慣了忍讓和順服,就算被人欺負,他也只是怪自己沒用,從來沒想過要與人爭辯對敵。
而今天,他雖然答應了朱可美,但心里還是打怵。
這個老舊小區(qū)是棚戶區(qū)改造的重點地段,樓宇破舊設備老化,里面居住的葉大多數(shù)是外地租戶和老人,所以一到夜里,小區(qū)里面幾乎沒有人影。
徐順風躲在灌木叢后,遠遠看著朱可美走進了樓門,自己緊走兩步,閃身在一棵柳樹后面,見朱可美剛進入樓里,一個黑影就緊跟著進了樓。徐順風雙腳抖動著朝著樓道門口跑去,只覺得雙腿就像是掛著鐵鉤子一樣,軟塌而沉重。
他跑進樓門,迎面就看到一個身穿保安服的男人正從朱可美身后攔腰抱著她,朱可美用力掙脫卻掙脫不掉,抬頭見徐順風站在門口,大叫:“風哥!”
朱可美這一聲驚喊像一盆涼水潑到了徐順風的頭上一樣,把徐順風瞬間拉出了迷迷糊糊的空白。徐順風頓時醒過來,三步并兩步來到朱可美和那個保安的面前,喊了一聲:“放開?!?p> 他走進了才看清楚,那個保安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級,黝黑的面頰上轉(zhuǎn)動著兩只老鼠般靈活晶亮的眼睛,但眼神里滿是驚慌失措。
保安聽到徐順風的叫嚷,立刻松開了抱住朱可美的雙手,愣在了原地,看著徐順風。
徐順風壯著膽子,質(zhì)問那人:“你剛才干什么呢?”
那個保安一眼就看出了徐順風的氣勢不足,膽子也大了些,說:“你誰???”
徐順風忽然想起李功來,學著李功的樣子說:“你他媽管我是誰?你剛才對我女朋友干嘛呢?”
這兩句一出來,那個保安明顯就慫了,腳步輕挪,就想向著門口逃跑,徐順風見他要跑,心里松了一口氣,但嘴上還是喊了一嗓子:“滾!”
這一句聲音雖然不大,但對保安的震懾仍然很有作用,那保安也不敢看徐順風,頭也不回的一溜煙跑了。
徐順風回頭看朱可美,見朱可美給他打手勢,心里明白,忙跑出門去叫道:“以后再讓我看見你試試!”他等了片刻,見看不到那個保安的蹤影了,回過身來看朱可美。
朱可美向他招手,徐順風忙小跑過去。
朱可美側(cè)著頭望了望外面,看沒了人,笑著說:“風哥,謝謝你啦,要不是你,那個色狼還不知要騷擾我多久!”
“以后在遇到這種事就打110報警電話——”徐順風此刻心里也暢快輕松了不少。
“我打過啊,他們找不到證據(jù),立不了案。那人來騷擾我的時候,我就想打,可他站在我旁邊,我怕的很,不敢打。”
徐順風說:“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打給我,我立刻就來幫你?!?p> “壞人在我身邊,我怎么敢說哦?”
“你就故意說錯些什么,我聽著不對,就明白了?!?p> 徐順風看今天的事已經(jīng)完結(jié),說:“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朱可美聽徐順風說要走,連忙拉住徐順風的衣袖:“風哥,你先跟我回家,坐一會再走,我怕那人還在外面看著呢!”
徐順風從來沒有在這么晚的時間與一個女孩獨處,盡管朱可美拉著他的衣袖,他還是像一只誤入狼窩的綿羊一樣,謹慎小心得來到了朱可美的家門口。
朱可美打開房門,徐順風只見到一條狹窄的走廊,徐順風問過朱可美才知道,這里原本是一間三室兩廳的房子,房東為了多租錢,硬是把房子隔成了五間臥室,朱可美住的就是其中一間最小的。
徐順風跟朱可美擠進小臥室,見里面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
張長條桌外,幾乎沒有站腳的地方,朱可美拉著徐順風的衣袖坐在床上,低聲笑說:“我這就這么大了,等我以后買了別墅,再請你來做客?!?p> 徐順風聽了也笑了:“你這一個月租金多少錢???”
“五百塊,我跟房東說了好半天呢!”朱可美說完,從長條桌的桌洞里拿出一個蘋果,遞給徐順風,輕輕的說:“吃吧,我白天洗過了。”
徐順風也沒推辭,拿起來就咬了一口,說:“真甜,你真會買東西?!?p> 朱可美悄悄的說:“今天的事謝謝你啦風哥,明天我?guī)Ш贸缘慕o你。你想吃什么?”
“臘肉炒青椒。”
“好,我明天帶給你吃,給你多放些辣椒?!?p> 徐順風聽了,表情凝滯了一下:“辣椒還是少放點,上回吃完都能噴火了?!?p> 朱可美聽了,捂著嘴格格嬌笑,她剛張嘴要說話,就聽墻壁上‘咚咚咚’響了幾聲,她壓低聲音,沖著徐順風說:“風哥,我室友不愿意啦,咱們改天再說吧!”
徐順風站起身來:“那我走啦!”他說完就躡手躡腳出了房門,下電梯出了小區(qū)。
徐順風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理產(chǎn)生著微妙的變化,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有這樣的力量,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可以震懾邪惡的靈魂。他覺得自己改變了,一顆心臟就像換了架新馬達一樣,塞滿了快樂與斗志。
第二天晚上,朱可美帶了整整一食盒的青椒臘肉給徐順風,除此之外,她還帶了一碗小菜一袋花生米和兩瓶啤酒。
徐順風朱可美兩個人忙完手里的活,把一摞摞白花花亮瑩瑩的碗碟碼放好,長舒一口氣,面對面坐在了小桌兩邊。
朱可美拿紙杯倒了兩杯啤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到徐順風的面前,新開啤酒不斷膨脹的白花沫在杯里翻騰,散發(fā)著啤酒獨有的香氣,沙沙的汽水聲微弱而舒心,就像一雙溫柔的手撫慰著疲倦人的心靈。
朱可美端起一杯酒笑著說:“風哥,謝謝你幫我?!闭f完喝了一口,眉頭一皺,嘴巴一撇:“這酒真是不好喝。”
徐順風看她的囧樣,笑了:“啤酒都是這個味道?!?p> “真不知道為什么有人人這么愛喝酒,這東西有澀又苦一點也不好喝?!?p> “啤酒味道還是不錯的,你是沒喝過白酒,白酒喝下去就像刀子割喉嚨一樣?!?p> 朱可美聽了咯咯一笑:“風哥,今天是我謝謝你,就算喝白酒我也不怕,誒,你快吃,嘗嘗我今天做的怎么樣。”
徐順風夾了一口臘肉放進嘴里,一股辣意沖鼻而起,嗆得他連連呼氣。
“怎么啦?太辣了嗎?”
徐順風為解辣勁,趕忙喝下一口啤酒,啤酒微涼略苦,進入口腔與辣味融合,順著喉嚨流進腹中,徐順風頓時覺得整個人七竅通透,全身毛孔張開,就像是通身洗了個涼水澡一樣,說不出的暢快淋漓,不禁說了句:“真痛快!”
朱可美見了,笑著說:“我還以為把你給辣壞了!”
外面月色朦朧,京都市里林立的高樓大廈此起彼伏,冰涼堅硬的水泥鋼筋和光滑如鏡的玻璃窗面把原本該聚攏整體的星斗分割成了無數(shù)小塊,在這片天空下,利益的爭斗泯滅了生活的溫情,人性的謀算碾碎了生命的真誠,月色之下,沒有一具靈魂是完整無缺的。
朱可美與徐順風躲在這座繁華都市的角落里,像兩只小蟲一樣,卑微而堅強的生活,能夠在茫茫眾生中相遇,已讓他們倍感欣慰。
“可美,加油……”徐順風端起一杯酒敬朱可美:“你將來一定能當老板娘!”
朱可美一只手捂著嘴笑,一手端起剩下的半杯啤酒喝了下去。
“風哥,等我以后當了老板娘,請你吃飯,讓你隨便吃,天天都吃?!?p> 可她剛說完,笑容就慢慢消失了:“風哥,你說咱們以后真的會變有錢嗎?”
徐順風笑著露出兩排牙齒:“你不是說,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的?!?p> “風哥,你說有錢人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
徐順風歪了歪腦袋,兩只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花板:“我沒做過有錢人,不過我想,應該是很快樂的生活吧!”
這天晚上,徐順風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身旁時而疾馳過的亮晶晶的寶馬奧迪,心里還在想這個事情,他頭腦里一直晃蕩著一個問題:
我什么時候才能變有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