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波瀾
桃夭夭回去就睡著了,廚房里有飯,郭大寶他們肯定會伺候秦王吃,不用她操心。
男人們聚在一起時,她是不過去摻和的,畢竟那都是一群“動物”,危險的雄性動物。
又不是只有秦王自己。
能到他那個位置,克制能力是很強的,已完全脫離“動物”的概念。
可是,他也有很野的一面,“讓你嘗嘗本王到底好不好男風(fēng)....”,那個時候,他眼睛里有獸在。桃夭夭裹著被子羞恥的想了想,翻個身,掛著淺淺的微笑,睡去。
可這一夜,睡的并不安穩(wěn),她本就睡覺輕,貓兒,狗兒,也不知怎么,時不時的叫喚兩聲,木樓位置高,前院有什么動靜,能聽到些,似乎還有拳腳的聲音,她倒不擔(dān)心刺客,有秦王和鐵鷹在,只是那拳腳聲和偶爾的刀劍聲到底是在干什么。
次日清晨起來,空氣里飄來一股甜香,婆婆們早早在廚房忙活了。
花丫跑進來,臉膛紅紅的,手里拿著一枝梅花,頓時屋里芳香撲鼻。
桃夭夭拿過來,貼在鼻子上陶醉的聞。
花丫伺候她凈手凈臉后坐在鏡前梳妝,邊說道,“今日是小年夜了,婆婆讓奴婢問問,要不要去靜慈庵看夫人?秦王在,我們能走開么?”
“秦王只是住在我們這里,不會限制我們?nèi)ツ睦?,母親那里自然要去。”
桃夭夭換了身橘紅素色襖子,頭上梳了心型髻,一瀑長發(fā)披肩,十分的嬌俏女人。
花丫望著銅鏡里的她吃吃的笑。
桃夭夭站起來,好笑的懟她一拳頭,“那什么表情?告訴你,不要愛上哦!”
花丫嚇了一跳,“小姐,你怎么會有這么危險的想法,怎么能....”尷尬到說不出話了。
這番話說的驚世駭俗,花丫自是從來沒聽過,只震驚于她說的男男女女的事,沒在意她的世界是什么世界。
桃夭夭一路咚咚咚下了樓梯,打開院門,正看見秦王負(fù)手站在櫻花樹的枝丫下,迎面看著她出來。
眉頭要擰出水來,俊眸里帶著責(zé)備,威嚴(yán),和一絲無可奈何。
這什么表情?桃夭夭露出一個大笑臉,小碎步迎上去,“爺,一大早您怎么好像不高興?山里住不習(xí)慣么?呀,眼底怎么這么大黑眼圈?”
他本來就高,更是常常背著手站著,身板筆直筆直的,又兼少年的身量,修身如竹,更顯挺拔。
身材高挑的桃夭夭在他面前也變得小鳥依人了。
銀輝目灑下點點寒芒落到她凍的紅彤彤的臉蛋上,唇線一挑,說道,“你們那個世界?真的?”
糟,讓他給聽見了,忙擺擺手,笑道,“我是說我看過很多這樣的小話本,在小話本的世界里,你知道,都是那樣的,嘻...”
“女人還是賢良淑德的好,日后這樣的話本,丟了吧?!绷滔乱痪湓挘峥岬霓D(zhuǎn)身,進了廚房。
桃夭夭呆在原地片刻,看著他的背影眨眨眼,才回過味來。
他管我?
紅唇咧開,笑的詭秘。
花丫一個腦袋探過來,“小姐,你傻笑什么呢?你那屋啥時候有話本了?”
桃夭夭打斷她,“別瞎說,話本都被我扔了?!?p> 張婆和李婆笑著在廚房門口迎,“小姐,快來吃飯吧。”
秦王竟也學(xué)桃夭夭在面板灶臺旁吃飯了。
不過桃宅的灶臺特別寬闊,專門有一條料理臺從灶臺上伸展出來,平時做面案肉案用,四四方方,平平整整,桃夭夭貪圖這里暖和,就在這里吃飯。
秦王也拿了碗筷,端坐在面案前吃。
桃夭夭見他如此平易近人,十分高興的挨著他坐下,諂媚的往他碗里狂夾菜,一面勸道,“多吃點,在這屋吃多暖和,吃的熱乎乎的,好出去干活?!?p> 一面絮絮叨叨不停,“我跟你說啊,今日我要去靜慈庵看母親,不在家,你出去還是讓郭大寶他們陪著,要賣力干活啊,把田里的石子都檢出來扔掉....”
巴拉巴拉,像個大媽。
秦王一言不發(fā),優(yōu)雅無聲的吃飯。
桃夭夭說個不停,從冬日說到春天,再到夏天,秋天,鄉(xiāng)村里會有什么變化,竟將四季說了個遍。
起初,他覺得聒噪,皺眉不語,后來,竟被她鋪開的畫面吸引,凝神注意聽著,眉目舒展,偶爾側(cè)頭看看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唇角漸漸露出淺淺的笑意。
雖只倏忽一閃而過,但花丫明顯覺得秦王不再那么冷冰冰不讓人近身的樣子了。張婆和李婆也不再那么害怕,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起吃了頓好飯。
桃夭夭嘴里忙著說話,竟也沒耽誤吃飯,只比秦王慢了半拍吃飽了。
他站起身,她也站起身。
二人同時起身,離席。
桃夭夭追著他出來,“好好學(xué)學(xué)農(nóng)事,體察民情啊,要有那不聽話的惡霸,幫我教訓(xùn)他們,回來我跟你們一起去刨地啊?!?p> 秦王似沒聽見般,大步流星奔院門去了。鐵鷹在他后面一手提劍,一手提鋤頭跟著。
桃夭夭一路追到院門外,看著他挺拔自鄉(xiāng)間小路而行的身影,賣力的喊,“要注意安全啊,別被那些女人們勾了魂去!”
“以王爺?shù)墓Ψ?,又加他身邊那個侍衛(wèi)緊緊跟著,能有什么危險?小姐,就別操心了,咱得收拾收拾去看夫人了?!被ㄑ救滩蛔√嵝?,連她都覺得小姐的話有點太多了。
桃夭夭站在大門處,久久看著,他竟連個回頭都沒有,一直走出她的視線。
嘴角撇撇回過身來,聽從地取了包袱,同花丫雇了牛車往靜慈庵來。
是啊,在這鄉(xiāng)里,沒人的功夫能打的過他,又會有什么危險呢?
牛車載著桃夭夭,花丫和一堆吃食,不急不徐的停在靜慈庵門口。
甫一停下,庵門就打開了,里面喜滋滋迎出來一人。
桃夭夭以為自己看錯了,滅絕師太靜心竟也會笑?
幾個末等尼姑出來,熱情地引桃夭夭下牛車,還幫她提了包裹籃筐。
靜心迎上來,寡淡的臉上帶著笑意,“來的好,正有話想同你講?!?p> 擺擺手吩咐尼姑們引著花丫先去。
桃夭夭見她如此,懵了,“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喜人的吩咐,令師太如此歡喜?”
靜心老神在在地拍拍她肩頭,“做的好啊?!?p> “我做什么了?”
“本來你在普惠寺失手,殿下很不高興,沒想到你去了云衣坊,令秦王為你將華衣全部買下,落得個奢靡之惡名,遭皇上親罰,令他名頭大敗,殿下極為欣賞你兵不血刃這一招,比起奪他肉身,令他名譽掃地也是個極為有效的做法,很好,你要再接再厲,趁他此刻在你家里,你要想辦法讓他名聲再受損失,這就是殿下給你的新的任務(wù)。”
好毒啊。
桃夭夭內(nèi)心黑浪翻滾,這太子殿下真是無縫不鉆啊。
不過,秦王那衣衫怎么是為她買的呢?
靜心勉力她,“你不用妄自菲薄,秦王是從不去云衣坊的,但他此次去了,因為你在。那方坤要花錢為你買衣,他便全買下來讓他沒有機會在你面前獻媚。三件衣衫六萬兩銀子他眼皮都沒眨,買了以后一件也沒送給別人,卻有一件穿在了你身上,他可有責(zé)備?”
那倒沒有。桃夭夭聽的一個愣一個愣的,全是酥麻,僵硬。
腦子嗡嗡的,連指尖都麻了。
這老尼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桃夭夭慢慢笑起來,心里涌進一股甜蜜,臉上便露了個干凈,少女初嘗戀愛般神往的樣子顯出來,兀自站在原地發(fā)癡。
靜心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寡淡的臉恢復(fù)陰冷。
很好,她動心了便好,自愿獻身,總比強迫好。
秦王若納了她,不可能不沉迷于她,古往今來,沒有人能逃過妲家的“魔咒”,那他必定早死。秦王一死,太子保住位子,承襲江山,首先要殺的就是桃家。永滅其口。桃氏一族將徹底在人間消失。
抬步往庵門走去。
身上的灰布道袍,襯著暗色調(diào)的冬日,說不出的陰暗。
桃夭夭粉靨通紅,小鹿亂撞的眼眸,剛才還水亮水亮的,一派蕩漾。
就在靜心轉(zhuǎn)身的那一刻,秒速冷卻下來。
嫣紅的唇露出殘酷一笑。
幾句虛言就想拿捏本姑娘的心思?本姑娘對那秦王,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都不容你等污穢置手。
秦王對本姑娘如何,自有日后明說,在他沒表白之前,一切都是自我迷幻,是虛妄,本姑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患得患失,剛勁著呢!
桃夭夭很得意自己這番人間清醒。
想讓我主動獻身,省省吧你們!
當(dāng)然了,她又有些飄,若秦王主動獻身,要不要,屈從一下?哈——
楚氏見桃夭夭來,歡喜的跟什么似的,女兒不僅來看她,還帶了吃的來,這是關(guān)心她呢。
被自己女兒關(guān)心的感覺,真好。
楚氏覺得此前所受的所有苦都值得了。
拿出做好的棉衣讓桃夭夭試穿,“就快過年了,換上新衣裳,頭上戴個大公雞,一年吉祥如意?!?p> 王婆婆笑道,“夫人還當(dāng)小姐是小娃娃,小姐都長大了,該戴金步搖,翠發(fā)簪了?!?p> “瞧我,”楚氏慈愛地拉著桃夭夭打量,“我閨女可不長大了么,這身量,容貌,娘不是吹噓自己孩子,方圓幾十里恐怕挑不出第二個?!?p> “正是,正是?!蓖跗牌畔驳膽?yīng)和著。
桃夭夭很是理所當(dāng)然的點頭,“那是自然?!?p> 楚氏眉眼大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旁,溫聲問道,“可有中意的男兒么?”說完,卻又責(zé)備自己,“今日娘這些話說的,我兒初出家門不過幾日,哪里有機緣見到什么男兒,不提也罷,待為娘和你婆婆慢慢替你張羅,咱不著急?!?p> 怕她害羞還細(xì)聲細(xì)氣的說。
的確害羞了,聽此話題的花丫,先替桃夭夭羞紅了臉,心里話,夫人啊,小姐哪是沒見過什么男兒啊,見過的還不止一個,手下更是養(yǎng)了一幫漢子為她所用,就那個滿朝風(fēng)光,威壓天下的天策大將秦王都在咱家里呢。
桃夭夭亮聲一笑,一張臉蛋勃勃生機,“不著急,這事確實急不得,急了也吃不到?!?p> 吃...不到?
花丫和王婆婆急速變了臉色,小姐說的這是啥。
桃夭夭立刻改口道,“娘,女兒的意思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啥事也不能著急,何況親事乎?”
楚氏贊同的連連點頭,“說的好,咱不急,我閨女這等人才,咱得慢慢的挑挑看?!笔掷镞邑藏驳氖植环牛瑵M眼的疼愛,心里話,閨女要一輩子能待在她身旁該多好,一生一世只這一個心肝寶貝而已。
桃夭夭有種感覺,每次來看楚氏都被面臨世界末日般疼愛著,仿佛覺得會立刻失去她。
她盡量多的看著楚氏的眼睛,想將自己的靈魂傳達出來。
畢竟她也很久沒體會到母愛。想讓自己現(xiàn)在這個靈魂也沾一點原主的光。
因此每次都不忍心說道別,雖然,桃家莊有很多事要忙。
她并沒告訴母親桃家莊里住著什么人,有哪些事情需要她,就讓楚氏在靜慈庵安安靜靜便好。
母女倆樂融融吃了頓飯,時已至半下午,楚氏開始忙活活準(zhǔn)備晚餐,務(wù)必要桃夭夭留下。桃夭夭也沉浸于如此母愛,并不愿離開。
可世事往往如此,你好不容易得了安寧,便遭了什么嫉妒似的,要你不得不承受下一次波瀾來襲。
下午,申時,李婆婆急吼吼跑來,尋到楚氏的禪房,一把抓住桃夭夭的手,滿是皺紋的臉一片蠟黃,急切之間,仿若要暈倒。
桃夭夭吃了一驚,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攥著婆婆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怕驚著楚氏。
面色如常地同楚氏尋了個理由道別,“家里來了客人,婆婆喚我回去看看,女兒過幾日再來看您?!?p> 楚氏依依不舍同她道別,直送出了山門,不見她的身影,才回去。
李婆婆一看庵門閉上,立刻說道,“秦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