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宇宣讀的文件,就像是一顆炸彈落進了平靜的湖面。
起先只是一個小波瀾,大家都被震得一愣。
然后就是軒然大波,整個房間沸騰起來。
鄭媽媽沒法再顧及形象,破口大罵,
“你們這是什么垃圾公司!我們明明是受害者,你們反倒助紂為虐,以為我們老實人好欺負嗎?我要告你們,告到你們破產為止?!?p> 鄭守儒稍稍穩(wěn)重一些,他把目光投向身后的鄭春明,
“里面說的,是實情么?”
鄭春明原本打算,用直勾勾的眼神兒,去殺死楊思卿和辛安。他相信,這事兒就是他們倆搞的鬼,只可惜快把眼珠努出眶外,也沒能刺穿對手的胸膛。
冷不丁被他的“克星”老鄭同志追問,頓時嚇得渾身一哆嗦。眼神兒收了起來,又不敢與老鄭對視,只是低下了頭。
“你!我沒你這么丟人的兒子!”
鄭守儒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把所有的憤怒集中在手掌之上。啪,一記響亮的耳光上去。
喝了一肚子洋墨水的鄭家子弟,到底還是領教了具有傳統(tǒng)特色的父慈子孝掌。
鄭家那邊亂做一團,楊思卿沒有什么喜悅之情,反倒一臉凝重起來。她有些緊張的看向身后的辛安。
那小子卻滿不在乎的嘴角一咧,向楊思卿兩手一攤,那意思,“這事兒和我沒關系?!?p> 但他臉上,分明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就差沖著陳露比劃兩個手指,“耶!”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子漢大丈夫卻向何平跪了。
因為還有一句話,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雖然鄭媽媽還在強勢的大喊,“我們要申訴,我們要上告!”
但鄭家終究還是在眾人鄙夷的注視下,灰溜溜的退場了。
心情大好的辛安,還想用眼神兒撩騷一下莫言蹊,卻發(fā)現她正在用焦急的目光盯著自己,眼神兒中充滿的無奈。
“哪里不對?”
辛安這才意識到,除了鄭家人,會談室里的其他人全都一臉凝重,沒人離開。這氣氛不像是結束。
果然,劉建宇清了清嗓子,甚至都等不及再去征求郭總經理的意見,大聲念到,
“下面,由我宣布,金城證券公司20XX年122號文,《關于我司證券自營部辛安同志的辭退處理決定》……”
辛安腦袋“嗡”的一聲,這次,輪到他目瞪口呆了。
走出會談室的人們,唯一帶著勝利者微笑的,只有那個捧著文件的劉建宇。
老劉揚眉吐氣的樣子,就像是捧著圣旨的劉公公。
辛安有些不甘心,尤其是老劉眼里的嘲諷讓他抬不起頭來。
他還想要去找何平問個明白,卻被楊思卿押著,一起回到他們那個“小家”,楊思卿的眼中,那是能為“娘兒”倆遮風擋雨的安全屋。
辛安腦子里,全是何平那副笑臉相迎的和善面容。
明明答應自己去處理內心險惡,家屬難纏的鄭春明。為何又突然對自己下手?
難道自己連給他做一條狗的資格都不夠么。
辛安看不懂的,還不止是這份突然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辭退通知?;叵肫鹉怎栌杂种沟难凵駜海男挠行┨?。那分明是知情的眼神。
而且,所有的紅頭文件都要經由辦公室簽發(fā),這位忠于職守的鐵小仙女,竟然能把這樣事關生死的大事都對自己隱瞞。
辛安想要找一個能夠接受莫言蹊這樣對待自己的理由,可是,找不到。
“辛安,你接下來幾天就住在這兒,讓我天天看到你!”
楊思卿的命令不容置疑,讓辛安有些難以接受。
“為啥?楊姨,我還有很多事……”
“你要是以后還想喊我姨,就聽我的。”楊思卿不再解釋,但字數越少,越有力量。
楊思卿想要用惱火,掩蓋自己的恐慌。
她在保護這個小男孩的時候,必須裝作無所畏懼。但她其實也有害怕的東西,比如海盜船,又比如,離別。
辛安也真的有很多事情要辦。
那個辭退文件到底是什么回事?
何平到底是什么目的?
周德利的第二批款子到了沒有?
還有莫言蹊,她為什么一點風聲都不給自己透露?
但楊思卿就像看管犯人一樣的看緊他,甚至出門的時候,都會把門給反鎖起來。
她會花大把的時間跑到菜場上,買來大魚大肉,費勁心思的燒上一桌飯菜,盯著辛安把她的手藝吃完。
辛安吃了個碗底朝天,看著楊思卿似乎對自己的表現心滿意足,就仗著膽子問了一句,
“楊姨,那個處罰文件,你就不能讓我去打聽打聽么?莫言蹊也沒有透露給你什么消息么?”
“我又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她怎么透露給我?”
“奇怪?!毙涟裁碱^一鎖,“不是她告訴你鄭春明的事情么?那你為什么會去公司幫我?”
辛安恍惚間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原來不是莫言蹊請自己的“守護神”出山的。
那楊思卿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難怪莫言蹊一直埋怨自己太自大了。
這次不斷做了錯誤的判斷,而且還一直被這個判斷誤導著,想當然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
看來人家莫言蹊從來都沒有想要攪入眼下的亂局。
一想到這一層,辛安更加失落,甚至連丟掉工作的煩惱都拋在腦后了。
楊思卿的恐懼,并非沒有來由。
鄭媽媽離開公司時,那種惡毒的眼神兒,讓楊思卿直覺的感到,這個女人要報復的,不止是金城證券,因為就算她胡攪蠻纏,金城證券也是一個根本無法撼動的對手。
她要告的,只能是辛安這個毛頭小子。
之前,楊思卿費盡心機,才讓鄭家打消這個念頭的。不僅自己主動提升了賠償的金額,私下里向鄭守儒道歉時,甚至把自己“含辛茹苦”與辛安這個苦命孩子相依為命的故事,都加工潤色了不少,聽的鄭守儒都忍不住眼含熱淚。
她甚至答應過鄭家,事情過去后,讓辛安找機會從自營部退出。給鄭春明騰出一個更能發(fā)揮的舞臺。
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辭退,徹底打了鄭家的臉面,也讓這些之前的協議,瞬間變成了空談。楊思卿害怕辛安再犯渾,只好把他鎖在自己身邊,然后找機會去和鄭家協商。
給大家一段冷靜的時間再處理,足見楊思卿的智慧。
此刻鄭家也亂成了一鍋粥。鄭媽出離憤怒,實際上也是在掩蓋自己的心虛——兩個優(yōu)秀的父母,養(yǎng)出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可這個“爭氣”的兒子,先是在國外被辭退,因為國外非??粗匾粋€人的履歷,才不得已跑回國內。
可是這好不容易洗干凈的經歷,如今又被一份新的辭退履歷續(xù)寫上了。
必須有人付出代價,那個從中作梗的臭小子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