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拜訪王熙鳳
一個時辰后,賈蓉心情愉悅地從榮國府回到了寧國府當中。
賈母在這種家宅大事上果真是絲毫都不含糊的,只想著趕緊把對家族的損害性降到最低,最好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一個人頭上,那么這個人大概率只會是賈珍了。
畢竟他是當事人兼犯罪嫌疑人,除了他,沒人能夠背得起這個黑鍋。
半個月后。
一應(yīng)卷宗,擺在父子倆之間的桌面,隨意瀏覽了一番,賈珍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賈蓉捏緊拳頭,痛心疾首地說道:“老爺,這劉御史太囂張了!完全不把咱們賈府放在眼里!他說,他原是西城的巡城御史,咱們在西城,老爺犯下的事兒,他有權(quán)力上奏,說是要直達天聽呢!這如何了得!”
賈珍狐疑道:“此事果真屬實?你如何得知?那殺千刀的劉海東真要參我一本?”
“何止是一本?是好幾本啊老爺!”賈蓉指了指屋外,咬牙切齒:“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劉御史見了我在家中藏書頗多,便加以贊賞,許我到他書房拜見,期間有客來,我見了這卷宗,嚇得昏了頭,好在記性不錯,回過頭來便抄錄了一份,馬不停蹄地回了府,老爺,兒子如今可是念叨著您的安危啊……”
賈蓉愁眉苦臉,憤憤不平,但是又毫無辦法,這演技,可以拿一個小金人了。
賈珍信了幾分,他想破頭,都不不可能想到會是賈蓉這個親兒子在算計他,即便賈蓉斗倒了王熙鳳時,賈珍都不當一回事的,只是覺得他多管閑事了些。
父子之間尚且沒有“隔夜仇”,賈珍再怎么不是東西也不至于懷疑到賈蓉頭上來。
臉上顏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人都是復(fù)雜的,賈珍在家里是霸王,可在被尤三姐破口大罵、挖苦譏諷之時,他卻也馬上臉紅,落荒而逃。
也就是說,賈珍背地里是肆無忌憚,可是在人前,他還是有羞恥心的,那么多不法事件,被親兒子無意間給知道了,這一張老臉啊,全給弄丟了,以后在兒子面前還怎么直得起腰板來?
同時心里又擔心,他不過是勛貴之后,有爵無權(quán),若是真被個御史參上一本,削掉爵位豈不是大大的丟人現(xiàn)眼?
這種榮華富貴和權(quán)勢,他不想丟的。
“這可該如何是好?”賈珍焦急。
“唉……”賈蓉唉聲嘆氣,論心機城府和社會經(jīng)驗,賈珍拍馬也比不上兩世為人的他:“再聰慧,我也只是孩子,當日那劉御史的好友秦郎中也在場,到底是發(fā)現(xiàn)了兒子這個舉動,便私底下說:倘若老爺愿意親自去刑部走一趟,他便會讓好友在中間斡旋一二……保證老爺平安回來。”
“嗯?”賈珍陰沉道:“這事兒真要牽扯到刑部去?”
賈蓉苦口婆心:“老爺,官場的關(guān)系網(wǎng),您難道不比兒子明白么?咱四大家族能夠官官相護,憑的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網(wǎng),那秦郎中是個厲害的,和劉御史乃是同年進士,關(guān)系再好不過。
再者,兒子也是有些私心在內(nèi)的,咱們同族人,既要有難同當,也須維護自家的門楣清譽?!?p> 賈珍不安起來,難道是有人在背后抓自己的把柄,送到了秦業(yè)跟前?
秦郎中再請劉御史出面?被彈劾這事兒是難說的,可能就此倒臺,也可能無事……大不了去求西府的二老爺賈政,請他和王子騰幫忙說情,然后多送點東西給內(nèi)相戴公公,讓劉御史的奏折卡在司禮監(jiān)……最后慢慢收拾他……
“蓉兒,你只需曉得,這是劉御史胡亂誣陷我,指不定是他背后的主子和我之間有什么恩怨,比如他家親戚和我家奴才爭奪田地房產(chǎn)之類的。這回你做得很好,此事老爺我必定是能擺平的?!?p> 賈珍口氣堅決,霸道異常,對賈蓉此等“冒死行為”也深為感動,破天荒地給了賈蓉二百兩銀子,綢緞十五匹,隨即便急急忙忙地吩咐喜兒、壽兒到戴公公府上送禮,自己又去西府求情。
把幾匹綢緞扔給立楮等幾個小廝,賈蓉雖面無表情,心里卻陰沉沉的,他原本打算,整治賈珍的同時順帶摸一摸秦可卿的真實身份,哪里想到賈珍如此不配合,那就別怪他做得更狠一點了。
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不會一開始就讓矛頭都指向自己,多少內(nèi)閣大臣的官斗、君臣斗,都是拿年輕的御史、給事中出頭,令這幫小弟嗷嗷地向前沖,莫不如是。
賈蓉也決然不會讓自己擺在明處,敵明我暗,才好準備無數(shù)后招。
一場猛烈的暴風雨,要來了。
新的風暴已經(jīng)出現(xiàn),可是迪迦還在吃面……
正當賈珍惴惴不安之際,賈蓉卻風輕云淡地找上了自己的便宜嬸嬸王熙鳳的小院子。
對于王熙鳳這個“脂粉英雄”,賈蓉是半佩服半同情的。
佩服她辦事利落,同情她做了王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女人也是分類型的,像王熙鳳這種女人,強勢、剛性,哪怕做錯了事,也很難去認錯,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是錯的一方,拈酸、要強、得理不饒人。
一般男人,鎮(zhèn)不住這種女人,這種女人,在封建社會,如果長期不知收斂,管得丈夫太嚴,那么沒有多少封建男人受得了,結(jié)果必然是分崩離析,大難臨頭各自飛。
如果在現(xiàn)代社會,王熙鳳這種人就是女強人,可能會活得比較好。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聰明,是好的,但,聰明用在中飽私囊也就罷了,最不應(yīng)該的,是用來作惡、欺壓弱者、傷及無辜。
“王熙鳳倚勢霸成親”一幕,她強行安排彩霞嫁給周瑞家的兒子,周瑞兒子賭博、喝酒,不學(xué)好,彩霞一家都不愿意,可是王熙鳳為了她自己所謂的那張臉,前腳拆散守備之子、張金哥一對鴛鴦,后腳又霸道地促成彩霞一家不愿意的親事,紅樓婦人為惡之甚,無出其右者。
彩霞,多么老實、細心的一個丫頭啊,因為王熙鳳的一句話,斷送了一生的幸福。
自侄子賈蓉代表西府大房和東府的臉面出乎意料地發(fā)難之后,如今丟掉了管家大權(quán),灰頭土臉,還要憑白忍受多少下人、妯娌、小姑子、丫頭、堂兄弟們的笑話,雖然那些笑話是私底下,但她想得到他們說什么,這些議論更是她受不了的,對賈蓉的那種恨意、毒意,始終壓在心底。
原本想他不過半大少年一個、生母早早沒了,是像趙姨娘、賈環(huán)一樣,可以隨意利用的主兒,他卻突然猶如神兵天降一般猛烈發(fā)難,心機城府絲毫不下于她,現(xiàn)在大老爺、大太太對他的態(tài)度,都比對自己要好,畢竟賈蓉倘若成功了,西府大房臉上有光,管家大權(quán)很可能再也回不到二房手中。
就連王夫人都說,現(xiàn)下不可得罪賈蓉,等風聲過去了,再跟他理論也不遲,可是以王熙鳳以往霸道慣了的性子,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可眼下她全無辦法,錯處在她那里,所有下人都知道了她惡毒、貪婪的本性,這種家事,連王子騰都幫不了。
更何況,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她作為正妻的風評越來越不好了,原因是什么?
賈璉二十幾了,卻還沒有子嗣,沒有小妾(平兒只是通房,無小妾名分)。
還不就是因為她妒忌?封建貴族家庭,男人沒幾個小妾在身邊,別人就會說正房妒忌,名聲不好。
每每想到這些,王熙鳳就把賈蓉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像聶小倩的姥姥一樣,把他的心掏出來,一口吃掉!
還從來沒有人能把她逼到這一步,所幸老太太還是喜歡她的插科打諢、活躍氣氛的,如果這個世間有一本《論如何討老人家歡心》的著作,她大概能作為作者和評論者存在,只要有老太太在,她就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早間吃過飯,賈璉要自己去請安,王熙鳳推病不去,賈璉便自己去,到賈赦堂屋里還遇到了賈蓉。
沒想到賈蓉卻是帶了禮物來面見大房和王熙鳳的,賈璉不由得一陣了然,他不是不知道王熙鳳這個檔口有多大的風險,得罪了多少人,只是以他的性格,實在是不敢去跟王熙鳳正面硬剛,如今有個人能把她弄下來,讓她冷靜思考一番。
這么一想,賈璉還是很高興的,從家族大局考慮,他分得清孰輕孰重。
賈蓉也知道賈璉和王熙鳳之間是不會長久的,王熙鳳如今丟了管家大權(quán),已然威脅不到他,他和賈璉也沒什么可說的,倒是有一事,他可以幫著謀劃一二,便是帶著賈璉賺錢做買賣,與下人的感情固然重要,可是沒有利益驅(qū)使,是辦不成事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都不好談。
當然,先把賈珍和內(nèi)宅里的問題解決了,再來談賺錢也不遲。
這幾天王熙鳳的月事來了,女人就是麻煩,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有時候還不固定,弄得璉二爺無處泄火,賈赦摟著嫣紅自己高樂去后,賈璉就和賈赦丫頭眉目傳情起來,公然在堂屋揉她小手:“秋桐,二爺可是想死你了?!?p> “哎呀,好不要臉,你一般的也有老婆丫頭,找我們做什么?”秋桐欲拒還迎,嘴上不悅,心里卻歡喜得緊,大老爺這老不死的,不給力,豈不是浪費她的青春!
“唉……”賈璉諄諄教誨,在她屁股捏了一把,拿到鼻孔陶醉地聞:“老婆是別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妙,沒聽過嗎?”
賈璉在訴說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心理。
“呸!大老爺知道了怎么辦呢?”
“過幾年我向大老爺求你,妾嘛,老子送兒子也沒什么。”
此時,賈蓉也帶著禮物來到了王熙鳳的住處,平兒迎了出來:“小蓉大爺來了,快請進?!?p> “平兒姐姐好?!辟Z蓉微笑示意。
王熙鳳雖然難搞些,但是平兒卻是個好說話的,賈蓉就喜歡平兒這種性子的,通人情,懂世故,知進退,王熙鳳要是幾分有她為人處世的柔和,日子肯定會好過不少。
以后要是有機會,他一定要把平兒弄到東府里去……
當然,現(xiàn)在他也只能想想了。
“奶奶在午睡呢,小蓉大爺要來,我去告訴奶奶?!?p> “不必,我是來給嬸嬸提個醒,平兒姐姐去忙吧,我在這里等著嬸嬸醒了也不妨。”賈蓉說著將手中的禮物遞給了平兒,這是前幾日剛在潢海鐵網(wǎng)山里打到的野鹿,賈蓉專門請了老獵戶來剝皮割肉,最好的鹿腿肉就拿來送給王熙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