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鬧騰，這頭也不安生。原來當天早上，萬如玉步子輕快地穿過庭院，想要出去。
虎子見了連忙跟上去道：“萬少爺！萬少爺！”
萬如玉聽出虎子那討好的語氣，直覺告訴他沒有好事，上回虎子這樣叫他的時候是因為他打壞了書房里那只洋鬧鐘。所以這回他只當沒聽見，加快步子走著。
虎子一把上前揪住萬如玉的衣服：“萬少爺！”
“是你呀！”萬如玉不得不停了下來：“喲，這小黑都長這么大啦！怎么像條狗似的！”
“嘿嘿，多虧你家伙食好！”虎子笑瞇瞇地看著萬如玉。
萬如玉看著虎子腳邊的小黑，忍不住蹲下來摸了摸?！八趺吹羯?？”萬如玉皺著眉頭看著毛色變?yōu)榛疑男『?，嘀咕道：“再下去得叫小灰了?！?p> “我也不知道，他就那樣變的?！被⒆訐狭藫项^皮：“是不是白肉吃多了？下回你讓勺兒爺改紅燒唄！說不定它就變回來了?！鄙變籂斒侨f家廚師，據(jù)說是他家祖上進過御膳房，給皇帝顛過勺，勺子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往下傳的，因為到哪兒手里都愛捏著個勺，故萬家的人都管他叫勺兒爺。
“又開始說胡話了，吃了醬油就能給染回來？”
“嘻嘻！”虎子笑道：“對了萬少爺！你打算去哪兒啊，帶我一個唄！”
萬如玉站起身來伸著脖子四處張望了一番：“怎么沒看見板板？”
“她呀！她跟如云去玩過家家了，說是要給大白做頓蟲子飯?！碧崞疬@個虎子心中還略有不忿。
自從那天與如云認識之后，如云時不時地往他們那兒跑，因為都是姑娘，年級又相仿，如云和板板很快就好上了，兩人凈玩些小姑娘的玩意兒，虎子看不上，她們倆也不帶虎子。
“她們可真行。”萬如玉笑道。
“你還沒回答我呢！”虎子一扯萬如玉的衣服。
“別扯別扯！給我弄皺了！”萬如玉連忙將虎子的手脫開：“你問什么來著？”萬如玉假裝失憶道。
“我！說！你！要！去！哪兒！”虎子一字一字鏗鏘地喊道，引得好幾個房里的太太尖著嗓子往外叫道：哪個死小子！大清早的吵什么！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萬如玉連忙捂住虎子的嘴，沒想到虎子的目標這么堅定，萬如玉虛晃幾槍都沒有把虎子忽悠偏，他無奈只得坦白道：“別吵別吵！我要去品翠樓?！?p> 虎子眼睛：“哦！”
萬如玉見虎子沒了下文，心中納罕，忙道：“那。。。我先走咯？”他走出幾步回過頭來狐疑地看向虎子。
虎子調(diào)皮地笑道：“萬少爺，你怎么不問我去不去?！?p> 萬如玉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虎子便響亮叫道：“去！”
“那你可不能瞎鬧騰！”
“是！”
“還有，天黑了我叫讓雨石送你回來，不許耽誤我的正事！”
“是！”現(xiàn)在萬如玉說什么虎子都滿口答應。
兩人邊說邊走到門口。正巧，林小爺?shù)钠囈瞾砹耍中攲⒛X袋探出汽車外剛要說話，被萬如玉一把按了回去。
萬如玉讓虎子坐在了副座，自己穩(wěn)穩(wěn)當當坐到林小爺身邊。
“喝！你家咋還養(yǎng)了只豹子！”林小爺看著車窗外面端坐在大門口的小黑道。
“那是只貓！”萬如玉糾正道。
“貓能長這么大？”林小爺打量著小黑。
“可不就是貓嘛！前陣子它還喵喵叫呢！”虎子轉過頭來道
“喲！今天小虎子也去？”林小爺笑道。
萬如玉只是不語，虎子學著萬如玉的叫法打招呼道：“雨石你好??！”
林小爺笑道：“虎子哥好！”
虎子也聽出林小爺在與他開玩笑，回之一笑。
隨后林小爺對萬如玉神秘兮兮說道：“今天我?guī)銈內(nèi)€好玩的地方！”
萬如玉一挑眉毛：“怎么？今天不去品翠樓？”
“嗨！老去那一個地方有什么意思，怎么？你“哥哥妹妹”的還沒聽夠？”
萬如玉知道林小爺說的是紅樓夢，沒有接話。
“咱們?nèi)ナ裁春猛娴牡胤?？”虎子來了精神?p> “你猜猜！”林小爺饒有精神地說。
虎子想了想搖了搖腦袋，他除了上過一次街，再也沒出過萬府大門，哪里知道什么地方。
“今天啊我?guī)銈內(nèi)ヌ旖虼a頭?！绷中敿辈豢赡偷亟忾_了謎底，倒像是自問自答。
“哇！”虎子眼前一亮，脖子一伸：“那兒有好吃的嗎？”
林小爺搖了搖頭：“沒有?！?p> “那有好玩的？”虎子把脖子伸得更長了。
林小爺又搖了搖頭：“也沒有。
“那有啥好去的！”虎子失望地坐回了座位上。
“那兒人多啊！”林小爺?shù)溃骸拔业幸慌涀屛胰ソ??！?p> “什么貨，還要親自接。”萬如玉問道。
“好東西！”林小爺神秘一笑。
“不會耽誤我正事吧！”萬如玉狐疑地問。
“不會不會！去去就回的！”林小爺連連擺手。
“真的？”萬如玉斜眼看著林小爺。
“嗨！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就昨天！你說那包房里有漂亮的女士，騙我進去，沒想到進去一看，全是些老婆子，都可以當我奶奶了！”萬如玉忿忿不平道。
林小爺心虛的眼睛看向窗外道：“那。。。那是我看錯了?！?p> 萬如玉兩手伸到后腦勺上枕著，閉上眼睛開始養(yǎng)神：“你可不能在騙我！我可和琳達小姐約好了的！”
“行啦行啦，琳達小姐琳達小姐的，一天提十幾二十遍，我耳朵都快起老繭了！誰家還沒個林大小姐?。 绷中斂棺h道。
“哦？你家也有個琳達小姐？”萬如玉眼睛微微一睜。
“對??！我妹妹不就是林！大！小姐嘛！”林小爺笑道。
“無聊！”萬如玉又閉上眼睛。
汽車很快就開進了港口，林小爺?shù)热藙傄幌萝嚲陀幸粋€穿著松松垮垮的舊西裝的男人迎了上來，他叫陳二，是港口的負責人。陳二笑瞇瞇地說道：“喲！二公子來啦！什么事還勞二公子親自來！”
不知是那男人笑得太油膩還是他身上散發(fā)出的煙酒氣讓林小爺眉頭緊皺，很是不耐煩地道：“還不是那箱貨！爹說不放心，要我來跑趟腿?！?p> “嗨！咱辦事老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陳二笑著給林小爺遞煙。
林小爺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要是辦事靠譜，前幾天那些人來鬧一場？”
“嘿！”陳二尷尬地訕笑一聲，不說話
林小爺?shù)难凵裉^陳二的頭頂看向碼頭那些層層疊疊堆起的木箱和麻袋問道：“貨呢？”
陳二手指撓了撓下巴：“這個。。?！?p> “別跟我支支吾吾的?！绷中旓@然很不喜歡陳二這個人，一改待人和善變得嚴肅起來。
“還沒到?！标惗掏掏峦碌馈?p> “還沒到！”林小爺提高了音量，身子往前傾了傾。
陳二立刻感覺視線里的太陽就被林小爺?shù)哪X袋擋住了：“這。。。這可不怨我，他們路上出了點事，所以遲到了?！?p> “什么事？”林小爺緊張地問。
“不。。。不知道?！?p> 林小爺煩躁的原地轉了一圈，手指頭戳著陳二：“最好不是貨有事，否則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p> 這時碼頭上一個玩鬧的小孩兒不小心將一個木箱碰到了地上，陳二立馬變了臉，朝著那邊兇狠地罵道：“小兔崽子給我小心點！老子的貨壞了就把你賣了抵錢！”隨后咕噥道：“這群討人厭的小王八！”
他這聲被虎子聽到了，虎子立刻瞪了他一眼，陳二轉而嬉皮笑臉地說：“小少爺，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群小孩兒！”
說完又轉向林小爺，笑嘻嘻地說：“二少爺，先里邊坐吧?！?p> 林小爺“嗯”了一聲，同萬如玉和虎子一起進了屋子里。
林小爺找了正位坐下后示意虎子和萬如玉也坐。
萬如玉因嫌棄這里臟亂差，遲遲不肯坐，只是站到邊上，透過窗戶去看碼頭。
碼頭的廣場上貨箱層層有序地堆疊成好幾堆，像是某個孩子精心堆起的積木。每堆這間都有只只螞蟻，哦不，是搬運著貨物的男人們在其中穿梭，他們個個用盡力氣想要盡量一次多搬一些，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工錢。以至于他們抬起貨物時，直感覺呼吸都是那樣的費力，他們想要呵斥身前跑來跑去的孩子躲開些，但總被貨物震動產(chǎn)生的重量打斷話語。
汗水混著沙塵讓他們的原本曬黑的身軀上多出許多黑色的汗水印跡，但很快又被新流淌下來的汗水給沖去，如同海岸邊被海浪不斷沖卷的沙子。
“你們快點兒快點兒！”陳二的手下看著海邊幾艘即將靠岸的船心急地高聲催促道，似乎這樣能就加快進度一樣。
萬如玉心中后悔聽信了林小爺?shù)墓碓挘瑏砹诉@么個鬼地方。
“二少爺，喝茶?！标惗榱中斎说沽瞬?。
“你出去吧?！绷中斶淞丝诓璧?。
“額。。。好嘞，有事您吩咐！”陳二被趕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陳二一出去，林小爺臉上的嚴肅立刻就消散了。
萬如玉說：“你好像很討厭那人?！?p> “哼，那人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林小爺說著拿起桌上一塊松糕道：“小虎子，你干嘛呢，過來吃！”
虎子收起了對外面肆意奔跑的孩子的羨慕眼光，接過松糕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雨石，我能出去玩嗎？”
“去吧！”林小爺看著虎子跑到門口時又連忙補充道：“等會兒我倆走了可不叫你！”
虎子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生氣地坐回了原位。
這時，只聽得外面一陣吵鬧聲。林小爺正要站起身來出去看，只見一個穿馬褂的黑漢子揪著陳二的衣領進了屋子。同時，身后還跟著兩個同樣穿著的漢子，他們將胳膊一攔，把陳二想要跟進來的手下攔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