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唯和陳旭的距離,是六百多公里,我和陳旭是一千八百多公里。
所以,是安唯比我更靠近陳旭,還是陳旭對我的思念更綿長。
我和陳旭驅(qū)車六百多公里,去了安唯的故鄉(xiāng)。
是一個臨海小鎮(zhèn),我們到那邊的時候正值中午,安爸就站在那個貼著海藍色瓷磚的小院里,望著我看了又看。
他頻頻回頭,最后認出了陳旭,邀我們進了屋。
老兩口只有一個獨生女,從安唯走了以后,大概也沒什么掛念的東西了,家里很干凈,干凈得好像他們的時光都用來打掃屋子一樣。
安爸給我們做了一桌好菜,都是他自己海釣的魚蝦,我吃得津津有味,好像生平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海味。
旁邊的安爸和安媽眼神里氤氳著濕氣,我放下碗,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安爸說安唯生平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紅燒黃花魚和爆炒魷魚須。
那天的飯桌上,陳旭陪安爸喝了很多酒,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聊了很多。
安爸祝賀他終于解開了那個困擾他多年的枷鎖,陳旭通紅的脖子上掛滿了淚痕,他說他會以自己的方式替安唯完成她應(yīng)盡的義務(wù)。
安媽帶我去看了安唯的房間,進門左邊是一扇明亮的窗口,輕柔的海風(fēng)微微拂過窗簾里,整個屋子都是藍白相間的色調(diào)。
我們真的都一樣那樣執(zhí)著的偏愛著藍白顏色,所以,也會這樣深深愛上同一個男人。
她給我看著安唯從小到大的照片,她說她看到我那一瞬間,真的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兒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我擁抱著這個失獨的母親,我無法想象,如果我的母親此刻也遭遇這般境地,我該如何自責(zé)與心痛啊。
她說安唯的性格,走到那一步也是情理之中,她沒有怪她,可是結(jié)局卻把陳旭逼到了深淵走不出來。
“陳旭能遇見你,你能遇見陳旭,都是你們各自的福氣,我從沒怪罪過陳旭,甚至把他當(dāng)做親兒子看待了,如今他終于愿意放下過去開始新生活,這是我和唯唯爸最開心的事”
遠處的海潮涌入我的耳廓,好像我的心也被沖刷得一干二凈,那些過去就像海灘上的沙子,被夜晚海水浸濕到發(fā)黑,再被天亮的陽光曬干,變成了美麗的金色。
走的時候,我跟兩位老人笑著揮手,我告訴他們我會經(jīng)常來看他們的,安媽靠在安爸懷里掩面哭了起來。
我也不知為何,轉(zhuǎn)身也跟著哭了,我一邊哭一邊給我媽打電話,說了很多煽情的話,我媽聽得一頭霧水,陳旭擦著我的淚,笑得很陽光。
陳旭生日那天,婆婆幫我們訂了紀元的最頂層總統(tǒng)套房,她大概以為我還在生陳旭的氣,還拉著陳旭說了很久的悄悄話,我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那天沒有鮮花,沒有蛋糕,沒有三五成群的朋友,就我們兩個人。
我說這個生日要過的特別一點,我們翻遍了整個城市終于找到一家大排檔,喝著啤酒,吃著烤肉,看著每一對情侶卿卿我我。
臉紅耳赤的我,頭腦還是很清醒,我說陳旭我們?nèi)プ坏罔F,像那些女孩那樣,體驗一下煙火氣的愛情。
于是,他扶著我坐了來回環(huán)城的公交,又坐了來回線路的地鐵,直到我頭腦發(fā)暈,我們才回到酒店。
“陳旭,你知道今天我為什么沒給你準備禮物嗎”
“嗯~知道”
迷迷糊糊中,我還是有些許迷惑。
“那你說說”
“不,我想聽你說”
陳旭替我脫掉鞋子外套,扶我躺上床。
可我才靠上枕頭就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來是凌晨一點多,旁邊的陳旭睡得正香,被子蓋住了嘴巴以下,只露出筆挺的鼻子和好看的眉眼。
我聞聞自己的頭發(fā),一股燒烤味,輕手輕腳跑去浴室洗澡了。
怕吵醒他,不敢用吹風(fēng)機,只能用毛巾揉著頭發(fā)。
手肘碰到什么東西,轉(zhuǎn)過頭陳旭已經(jīng)拿著吹風(fēng)機站在我身后了,原來他早就被我吵醒了。
“傻瓜,頭發(fā)不吹干可是要生病的”
他一邊說一邊溫柔的替我吹著頭發(fā),我一把抱上去貼在他胸口。
“好啦,轉(zhuǎn)一下頭”
寵溺的語氣又讓我回到了迷妹般的感覺,這個男人,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半,所以,你這是要耍賴了”
陳旭他一只手靠著枕頭,打量著我的表情。
我頓時臉紅心跳,本來借著酒意可能會好說一點,現(xiàn)在清醒過來,還真是覺得說不出口。
“我,沒想到喝個啤酒也會這么嗜睡啊,禮物的事我明天補給你”
“是這個嗎”
他湊近了我一口吻了上來。
我捂著臉點了點頭。
“好吧,我明白了,看來你婆婆是過于操心了”他一臉壞笑。
“什么啊,媽跟你說了什么悄悄話”我移開一只手指頭,從指縫里偷窺他的表情。
“她說啊,妮妮現(xiàn)在還在氣頭上,叫我多哄哄你,實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女孩子都喜歡這感覺”
我又偷偷難為情的閉上了眼。
“你看,都不用我出手,小羊羔自己都送上門了”
他拿開了我的手,我咬著唇不肯睜開眼。
接著他靠近了我,把我攬入懷里,柔軟的睡袍貼在臉上香香的暖暖的。
“我知道你的小腦袋想的是什么,但是我們今天都喝了酒,不急,我會努力的”
聽到他這句話,我又感動又羞愧,他總是比我想得更周到更細致。
“謝謝你,老婆,你就是我最貴的禮物,小家伙頂多第二”
枕著他的心跳,我睡的無比踏實。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慢慢減少了碼字的時間,陳旭甚至還要雇營養(yǎng)師被我果斷拒絕,這次的他,生怕寶寶再有什么閃失。
奶奶和媽那邊打電話詢問寶寶最近的情況,我知道不能再拖,只能硬著頭皮說醫(yī)學(xué)檢測結(jié)果不好,后面自然流產(chǎn)了。
奶奶不懂這些,只是一遍遍的確認是不是真的沒了,還問我婆婆有沒有因為這件事而生氣,言語里滿是失落與擔(dān)心。
我安慰著她們一切都沒問題,身體很好,叫她們不要擔(dān)心,這樣我心情好了,寶寶也會很快回來的,最終她們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
2020年的除夕夜,因為已經(jīng)確定我懷孕兩個月了,四位阿姨都一致堅持留下來,她們多年與婆婆朝夕相處,早已把她當(dāng)成了親姐妹,也把我肚子里的寶寶當(dāng)成了他們的寶貝。
那天的視頻里,大家都曉得格外開心,婆婆一一介紹著四個阿姨,說她們都是自愿留下來照顧妮妮和寶寶的。
我奶奶在那頭一直開心得瞇著眼,爸爸依舊用他那蹩腳的普通話,對婆婆和陳旭說著那些感謝的話,又拜托著四位阿姨精心照料我,說了一大堆我愛吃的和不愛吃的。
大家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充滿了期待與驚喜,婆婆時常陪著我去挑選母嬰用品,提前預(yù)訂寶寶出生后的定點洗浴中心和我的月子中心,叫我一定要多重視產(chǎn)后修復(fù)。
陳旭說董事長任期即滿,董事會要進行下一輪選舉,所以工作上他比以前更忙了。
隨著肚皮越來越大,孕吐反應(yīng)也漸漸緩和了很多,阿姨她們時常會帶我去百悅豪庭的小區(qū)里散步,看著小區(qū)里的湖泊倒影著藍藍的天,心情和春風(fēng)一樣美好。
越到后期產(chǎn)檢也越來越頻繁,行動也越來越不便,偶爾刷到那些關(guān)于孕產(chǎn)方面的話題,也會嚇得緊張起來。
寶寶出生那天,太陽晴得剛剛好,婆婆看著嬰兒車里的孩子一直瞇著眼睛笑。
陳旭捧著花沖進來的時候,撞到了剛要進來的護士,他一臉不好意思的說著抱歉,然后看見躺在床上的我,緩緩走了過來。
“辛苦了老婆,從此我又多了一個身份,是你的王子,是女兒的騎士”
辦出生證明那天,我很堅定的填上了那個名字。
我希望她會成為跟爸爸一樣優(yōu)秀的好女孩,同時希望和她的名字一樣,我會是陳旭永遠的唯一,還有一個意義,是我們共同的秘密,為了填補曾經(jīng)的遺憾。
陳唯妮,這個名字,我想她會帶著我們所有的期盼,健康快樂的成長。
那一年,因為寶寶還小,我還是沒有回老家過年,所以,陳旭把我的爸爸媽媽和奶奶都接到了Z城。
大家都圍著孩子逗趣玩笑,我靠在陳旭的肩膀上刷著母嬰課堂。
熱鬧的氣氛讓我覺得世界的美好就在眼前,有家有寶有愛人。
我記錄著唯妮第一次抬頭,第一次叫爸爸媽媽,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啃龍蝦,第一次一個人睡小床。
記錄著唯妮循環(huán)往復(fù)的吐奶尿床,生病發(fā)燒,我會因為她小小一個動作就猛然驚醒,會因為醒來看她捂著被子而摸摸她是否還有心跳。
我越來越清晰的體會到養(yǎng)育孩子的個中滋味,也越來越心疼我沒有享過福的爺爺。
那天,我?guī)е萑タ戳税参ǖ陌謰尅?p> 我親切的稱呼他們安爸安媽,好像第一次見他們我就有這種意識了,總是忍不住想替安唯叫他們一聲爸媽。
“唯妮,叫安外公,安外婆”
唯妮奶聲奶氣的叫著他們,終于讓兩個老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能明白,這一幕,他們當(dāng)初應(yīng)該也在腦海里描繪過無數(shù)遍,安唯會有自己幸福的家庭,會帶著可愛的孩子回來看望他們。
唯妮滿屋子沒閑著,東摸摸西摸摸,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我跟他們聊著天,兩個毫無關(guān)系的家庭,好像不知不覺就慢慢靠近了。
走的時候,他們拿出一個紅包給唯妮,那么小的唯妮,竟然也會推脫著不要。
我輕輕告訴她“妮妮,收下吧,收下以后就得經(jīng)常來看外公外婆咯”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通過那次的選舉,董事會還是投票裘伯伯連任董事長,陳旭坐下了副董事長兼任總經(jīng)理的位置,公司內(nèi)部也提拔了一位新的副總經(jīng)理,也算給陳旭減輕了不少的工作量。
趁著法定的五一,我們一家三口忙里偷閑回到了我的老家,雖然我一路上心情都很惆悵,但唯妮卻是開心得像個小鴨子,下車第一個沖上去抱著外婆,奶奶看著小小的唯妮滿是歡喜。
爸媽在小區(qū)樓下買了兩家店面,一家自己開超市,另一家出租給別人開了棋牌室,他們終于不用在外顛沛流離打工謀生,奶奶也得償所愿安享晚年。
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最美好的樣子,此生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如果除了爺爺?shù)脑挕?p> 把唯妮丟給外婆外公玩,我開著車帶著陳旭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