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奉都庭下有一半的部曲可受城主的差使,但是遇到特別狀況的時候還是有聽奉都庭內(nèi)的上峰命令。
畢竟,決定李部曲仕途的并不是城主,而是奉都庭。
樓世見李部曲愁眉苦臉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下了馬狠狠拍了拍李部曲厚實的背,哈哈大笑:
“玩笑,玩笑!這次你們一行人護(hù)送有功,怎么會罰呢?”
一旁的江鵲看了這一幕,緊了緊竄在手中的劍柄。
樓世雖然笑得十分親切,可剛才閃過的那一抹不屑和蔑視全數(shù)被江鵲瞧到眼里。
而李部曲在樓世那番喝問后的窘迫和丑態(tài),也是頗讓樓世滿意。
像李部曲這樣的人在仕途上是左右難以逢源,城主用的不放心,奉都庭用的也不放心。要怪就只能怪上面頒布下來的奇葩政策,反倒是讓城主府和奉都庭之間的猜忌愈來愈深。
說來也是李部曲運(yùn)氣不好,其實這樣的‘兩面人’都是通過掣簽的形式選出來的。
誰運(yùn)氣不好,就會被選中供城主府差使。
李部曲撓了撓頭,只能陪著樓世干笑,畢竟是自己實質(zhì)上的頂頭上司,自己輕易不能得罪。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李部曲連忙將一旁傻站著的江鵲給拉了過來,一臉諂笑:
“校尉,這是我的侄子江鵲,您之前也見過,還夸他天資過人來著,這次能夠擊敗敵人的埋伏,他功不可沒。您看能不能把他編入到我的部曲來?”
先是一頓猛夸,最后再小心翼翼地試探,深怕樓世一口回絕。
樓世倒不在意,大手一揮:“這你不用和我說,回去后和張別駕報告就行了?!?p> 李部曲聽了心中大喜,連忙沖江鵲使眼色:“還不向樓校尉道謝!”
江鵲十分僵硬地向樓世說了聲謝,樓世倒未有在意江鵲這態(tài)度,他多少能感受到這個少年對他略顯不滿。
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尚未真正出入過仕途,自是很難明白其中的人情世故。
李部曲瞧見江鵲表現(xiàn)得如此木訥,有些心急,連忙朝樓世賠笑:
“才經(jīng)歷了廝殺,可能還沒緩過勁來,校尉您別往心里去?!?p> “這少年年紀(jì)輕輕就突破了天竅,將來必是我圣昭上朝的棟梁之才!”
樓世朝李部曲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未在意,語氣中含著欣賞,輕輕地拍了拍江鵲的肩膀。
江鵲身邊的同伴聽了有些艷羨。
此行護(hù)行,李部曲執(zhí)意要帶著這個所謂的侄子出來一趟,說是見見世面。其實按照規(guī)定,未有加入到奉都庭旗下的人,是不允許隨同部曲的。
只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更何況這種裙帶關(guān)系在圣昭底下是屢見不鮮,只要未發(fā)生什么意外,上峰基本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原本以為不過是個未曾出遠(yuǎn)門,只是想憑著和李部曲的關(guān)系混進(jìn)來見見世面的小子。
竟然已是五時境界天竅修士,說不羨慕那自然是假話。
樓世身后的輕騎聽了則有些訝異。
畢竟很好能聽得樓世隨口夸一人,在整個幽夢城里,其實都清楚樓世是一個目空一切的人,除卻了他的上峰,奉都庭的主事。
對其他人無不是明嘲暗諷,眼前這毫不起眼的少年竟然能得到樓世的夸獎。
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論其他人心里怎么想,李部曲聽了樓世的話,神色輕松了些。
至少路子已經(jīng)給江鵲鋪好,接下來怎么走就看江鵲自己了。
“折了多少兄弟?”
樓世看了看李部曲帶的這一群侍衛(wèi),身上皆有掛彩,面色有些凝重。
“稟告校尉,部曲一共四十人,在回返路上遭遇了埋伏,一共有一十九名兄弟犧牲,還余二十一名?!?p> 李部曲鄭重地向樓世匯報傷亡情況,每一個字音都十分沉重。
樓世緊蹙著眉頭,“他們尸體呢?”
“屬下自作主張,將陣亡的弟兄們就地?zé)耍蝗∠滤麄兊男盼??!崩畈壳Z氣中有些忐忑,事后也覺得自己這么做不太妥當(dāng)。
也是沒有辦法,自己一行車隊不能帶著同伴的尸體一起前行。
是現(xiàn)在看來最為殘酷的決定,也是那時候最為穩(wěn)妥的決定。
“知道了,他們都是圣昭的英雄,他們的英魂永存?!睒鞘垒p輕拍了拍李部曲的肩膀想他不要多心,“回去后,統(tǒng)計一份陣亡名單,我會挨家挨戶去發(fā)放撫恤?!?p> “是!”
李部曲立馬回應(yīng)。
江鵲看到樓世這番模樣也不像作偽,先前對他的印象微微有些改觀。
“上馬吧,邊走邊說。”
說著,示意身后的輕騎拉出一匹馬。
“許有三,你們一行人跟著一起護(hù)送這批貨物回城,我和李部曲先行一步?!?p> 樓世扭頭對著年輕的副官說了一句。
“是!”
許有三連忙拱手回應(yīng)。
李部曲也不客氣,直接上了馬。
兩個人便快馬加鞭往遠(yuǎn)處,很快就沒了身影,只留下一片塵土。
“其他人收拾好行裝,回城!”
許有三拽著馬繩子,對著在場的人大吼了一聲。
車隊又開始緩慢的往前行進(jìn),又多了二十多個輕騎護(hù)送,倒是讓江鵲的那些伙伴松了口氣。
樓世帶來的這些輕騎,可以算得上是幽夢城內(nèi)的中堅力量,基本上都是具有五時三竅的實力,或者以上的實力。
想來,沿途的安全終是有了保障。
許有三扭頭的看了看隊尾,那個頭上戴著斗笠的少年,瞧不出他絲毫神情。
朝領(lǐng)頭的那幾個輕騎示意后,有意地放緩馬匹的速度,知道能和江鵲同步。
“大人,有事嗎?”
江鵲瞧見許有三刻意放緩了速度,壓了壓頭上斗笠,開口問了一句。
“聽校尉說,你年紀(jì)輕輕便突破了三竅,是嗎?”
“江鵲不敢夸大,但確實如此?!?p> 江鵲不卑不亢地回應(yīng)許有三,未顯一絲慌張。
“你倒是不謙虛?!痹S有三笑了笑?!安贿^,我最討厭謙虛的人,他們往往都不太真誠,甚至有些虛偽?!?p> 江鵲有些摸不著頭腦,許有三刻意放緩腳步就是為了和自己搭話?
“不過,我方才看你好像對校尉有什么意見?”許有三淡淡地問了一句,只是口氣不怎么友好。
“江鵲對校尉沒有什么意見,還對校尉的賞識感到歡喜。”
“最好如此?!痹S有三不再看著江鵲,目光往前望去?!澳闶遣皇翘觳藕臀覜]關(guān)系,但下次見到校尉的時候,態(tài)度最好端正一點?!?p> 最后這幾個字,已是寒氣吐露。
說著,夾了夾身下的馬,又回到了隊伍前頭。
江鵲壓了壓頭上的斗笠,只是目光有些暗沉。
不知行了有多久,已是日照當(dāng)空,周遭景色也是有了變化。
原先小徑兩旁還是一旁荒蕪,不知何時,已是長出了新綠。
想來,已經(jīng)到了圣昭的地界。
車隊又行了一段距離,貨商們和李部曲的下屬俱是舒了一口氣,這下終于是脫出了險境。
碧空之下,那鐵壁雄偉的城池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