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心里可以暢快臭罵他一頓，但她明白，要是當面跟他沖撞上，自己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當視線不小心瞟到他那雙蒲扇大掌時，她更是如此堅信。
面前的小人兒動也不動地呆站在原地，墨瞳惱火了。
“我要你去換掉沒聽見嗎？”她知不知道她浪費了他多少時間？
生平沒被大聲吼過的凈眉面無人色地向后退了幾步，雙手亂搖。“我……我不知道您喜歡什么樣的花，你……你要不要自己選？”
選就選！省得浪費時間！
墨瞳往前一步，瞇起眼眸掃視陳列出來的花卉，找出一種看起來最順眼的，伸手就從水桶中抓出一大把。
筎杉大驚失色，忙跑過來阻止，“啊……這個不行……”
尾音在下一秒消失在他的狠瞪下。
“為什么不行？”他粗聲吼。
“那是……劍蘭，祭拜用的……”好沒水準，連一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哦，祭拜用的！”墨瞳沉吟半晌，居然微笑起來，“太好了，全給我包起來！”
筎杉瞪大眼睛，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滾出來。
哪有人這樣的？他這不是存心咒自己女朋友、給她觸霉頭嗎？
“可是……你說你買花是要送女朋友的──”
墨瞳聳起陰森濃眉，窮兇惡極地問：“我就是要送劍蘭，你有意見呀？”
筎杉猛力搖頭，兩條甩來甩去的長辮子讓她看起來更像博浪鼓。誰、誰敢有意見?。?p> 他隨手將那把劍蘭全扔進她懷里，完全無視于她接得狼狽的模樣。
“包起來！”
筎杉抱著花束到工作臺上，先用兩條粗橡皮筋從花莖部分束起，將之穩(wěn)穩(wěn)地立在工作臺上，再挑了幾張顏色相配的包裝紙不規(guī)則地重疊起來，開始包裝。
當他女友的人，一定很倒霉。
她在HEAVEN花坊打工的半年來，所遇到的客人哪一個不是抱持著祝福與愛意前來選花的？就算是要利用花語訴諸分手的人，也會選擇黃玫瑰，哪有人惡劣到選擇劍蘭……
“你動作能不能快一點？”他已經在這里多耗了十五分鐘了。
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后，又猛然冒出一句話，害得正拿著剪刀在裁紙的筎杉手勢一斜，整張包裝紙宣告報廢。
嗚……簡直欲哭無淚。
“再幾分鐘……馬上就好了?！彼鹊貌荒蜔?，她也想趕快結束這筆生意呀！
筎杉急呼呼地轉身去拿包裝紙，沒想到這一轉身卻撞上了他的胸膛。
“痛！”
捂著撞疼的鼻梁，她痛得彎下腰，淚珠亂轉。
長那么大，他還沒看過像她這么笨手笨腳的女人。
“喂！你沒怎樣吧？”墨瞳忍耐地問。他實在不想陪她耗，能不能拜托她等他走了再去痛？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她只能忍痛擺擺手?！皼]、沒事……”
咦……怎么黏黏的？筎杉手一拿開，赫然看見血跡！
“轟！”的一聲，神志炸成一片空白。
血！流血了！
“笨蛋！還發(fā)什么呆？你流鼻血了！”
墨瞳氣急敗壞地一把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的小臉呈現仰角，然后從工作臺上抽了兩張面紙壓住鼻翼兩端，再用長腿勾來椅子，安置她坐下。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活像演練千百遍一般，半秒鐘也沒有浪費。
媽的！只不過是買束花而已，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受這些罪？墨瞳恨恨地想著，同時手指一直牢牢地掐住她的鼻子，幾乎把她悶死。
可是她一張嘴，那痛麻的感覺就似熔漿般噴出。
“好痛……”她嗚嗚咽咽著。
墨瞳絲毫沒有同情心的教訓道：“知道痛，下回就別那么莽撞，以后走路記得要看路。”
他竟敢說她莽撞？要不是他像背后靈似的站在她身后，她也不會──
筎杉忘了自己此刻正仰著頭，她臉上那忿忿不平的表情毫無遮掩地落在墨瞳眼里。
他怒眸微瞇?！翱茨愕谋砬?，似乎很不服氣？”
不敢看向他寒光直射的眼眸，只好低下頭?！皼]、沒有這回事……”
頭一低，鼻血就像水龍頭一樣湍流不竭。
“你在做什么？！把頭抬高！”墨瞳又把她的下巴抬高，動作之粗魯簡直像是要把她的頭從頸子上扭下來，充滿威脅的眼光像是告訴她──要是識相的話，就快把鼻血止住，別浪費他的時間。
她也想快點止住呀！但這是她能控制的嗎？尤其是他看起來一臉兇神惡煞……
“總算止住了。”他沾滿血跡的面紙投向斜后方五步遠的垃圾桶，空心命中。
筎杉訝異地探了探。咦！真的耶！她的鼻血從沒這么快止住過，大概是被他嚇停的。
不過，不管怎么樣，這句話還是該說：“非常謝──”
不等她說完，墨瞳就撂下一句，“結帳?！?p> 呃？
筎杉當場傻眼?！翱墒腔ㄟ€沒有包好……”
“用報紙隨便裹一裹就行，我趕時間。”
用、用報紙？！
“不、不可以！這樣收到花的人會很傷心──??！”
懶得和她廢話的墨瞳隨手抽了張舊報紙過來，三兩下將那把劍蘭裹好扛上肩，從牛仔褲后袋掏出皮夾瞪著她?！岸嗌馘X？”
一切已成定局，她也不必再掙扎了，只求趕快把這尊瘟神送走。
她點了下花數，在心中盤算一下金額?！八陌傥迨?。”
他抽出三張鈔票，瀟灑地丟在柜臺上?！安挥谜伊?！”
什么不用找？錢根本不夠啊！
“先生，等一下！”她使盡吃奶的力氣，一手拖住已經走到門邊的康捷的手臂，一手拎著三張百元鈔在他眼前甩著?！翱偣彩撬陌傥?，還差一百五呀！”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百五就當是你上醫(yī)院的掛號費?！?p> 他這個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虧！浪費他近半小時，只扣她一百五算不錯了，還敢計較！
哪、哪有這樣的！
“不、不可以！我會被老板娘罵的?！彼钡脺I眼汪汪。
“那你就補一百五給她吧！”
“可是我一小時的工資才九十元呀！”嗚嗚！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霉運呀？
墨瞳額上青筋暴綻，那束劍蘭差點被他攔腰掐斷。一張閃著銀光的白金卡晃到她的面前?！笆Ｏ碌乃⒖??！?p> 她拚命搖頭，堅守店規(guī)?！袄习迥镎f過，消費金額未滿五百元是不能刷卡的?！?p> “我身上的現金正好用完了，不要拉倒?！彼麩o情的說完就要走。
“等一下──”情急之下，她緊抱住他的結實的腰桿，“先生，你再買五十元的花吧！再五十元就滿五百，可以刷卡了?！?p> 他瞇起眼看著她半晌，冷颼颼地回答，“我不要?！彼擅匆装桌速M那五十元？
“先生，求求你不要為難我……”杏眸含淚的楚楚可憐樣，終于軟化了墨瞳冰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