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江家,路行遠三人吃飽喝足,準備散場時,眼見天色還早的潘才突然提議去秀水市場逛逛。
想著左右無事,路行遠點頭答應了。
他今天喝了能有七八兩白酒,這會腦袋暈乎乎的,出門逛逛散散酒氣在回學校也安全。
“大江,還能騎車不?”潘才問下了樓扶著墻壁一陣干嘔的李德江。
回過神的李德江牛逼哄哄的一句,“能騎?!眹樀寐沸羞h直擺手:“別騎了,坐公交去?!?p> 李德江喝的那個死樣子,還不如他呢,路行遠哪敢讓他騎車載自己,找死也不是這么找法。
“你們等著,我回家拿車載你們過去。”
潘才丟下句話,匆匆而走,路行遠連阻止都來不及,更想不通潘才用什么載他們兩個人,總不至于開著小汽車過來吧。
真要是87年的小汽車,那這國際貿易也太賺錢了,他想不動心思都難。
潘才留下的懸念持續(xù)的時間不長,約莫二十分鐘后,潘才踩著一輛三輪車到了。
路行遠這才釋然。
三輪車在路行遠兩人身邊停下,看著想要從側面跨上車的兩人,潘才急忙阻止道:“看著點看著點,別給我車里的好東西踩壞了,這可是我最后的本錢?!?p> 潘才提醒過后,路行遠好奇的揭開了三輪車里的編織袋,隨后便瞪圓了眼珠。
隱藏在編織下的竟然是幾張狐皮子,其中一張更是火紅一片,漂亮至極。
“這哪來的?也是毛子那邊搞過來的?”路行遠由衷的贊嘆道。
潘才點頭解釋道:“嗯,是上一次特意留下來的,本來準備存夠了做一件大衣,這下不得不賣掉了。”
路行遠念叨了一句:“可惜了?!?p> 他挺眼饞那張紅皮子的,可他身上的錢幾乎都用來訂購氨綸布了,目前也是囊中羞澀。
和潘才又沒熟到賒賬的地步,只能選擇作罷。
長安街建國門外永安里北側,幾百米長,寬只有七八米的秀水街市場人頭攢動,兜售貨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六七年前,第一批返城無業(yè)游民在這里自主練攤時,還是偷偷摸摸,生怕被鄰里指指戳戳,被公家割尾巴。
練攤的貨物也從最開始的有啥賣啥,到前兩年的啥好賣賣啥,變成了現(xiàn)在的老外要啥就賣啥,算是遵循了市場規(guī)律。
如今這里已變成和東歐相互了解的通道,有“國際倒爺?shù)暮髠}庫”之稱,隨著東歐巨變,這里未來幾年將會更加火爆。
到了秀水市場,三輪車想往前是不現(xiàn)實的,只能走到哪攤子就在哪。
一塊木板往三輪車上一鋪,幾張毛皮一丟,潘才的攤子便算支了起來。
“幾個外國大使館離這近,看到外國人不要驚訝?!崩畹陆哪抗庾穼ぶ粋€人高馬大的大洋馬時,潘才扭頭沖呵呵笑道。
不過,潘才顯然失望了,路行遠眼神清澈的很,沒有李德江一副垂涎欲滴的死樣。
路行遠點點頭:“我進去瞅瞅。”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回來秀水街,上輩子倒是逛過,但那會秀水街的名聲已經臭了,只能騙騙對華夏一知半解的老外。
丟下句話,就擠進人群里的路行遠還沒走多遠,就聽身邊一個攤販主對面前的老外,手舞足蹈,大呼小叫道:“coulor多多,多多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各種顏色的都有?!?p> 面對手舞足蹈的攤販主,老外磕磕巴巴的講了幾個語調奇怪的中文。
路行遠聽著心里順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法連貫起來,這下急的攤販主罵了出來:“nmlgbd,你這老外好歹也學句完整的華夏話啊,真他媽急死人。”
這一幕看的路行遠差點笑出聲,“你想說什么,我?guī)湍惴g。”路行遠用英文笑著問身旁的老外。
突如其來的標準英文差點讓老外淚崩,更讓攤販主大喜,“這位小哥,幫忙翻譯翻譯,這鬼佬愁人的很,談好了價格又不掏錢,一直擱這咦啊呀啊也不知道說些什么?!?p> 路行遠頷首同意后,指著潘才同款攤位上的五彩斑斕的絲綢衣服和老外嘀咕起來。
不久,路行遠大概懂了,這名老外不是不買衣服,而是見這絲綢衣服太漂亮,想要多買一些,一直在問有多少貨,怎么交易此類問題。
“小哥,幫忙翻譯一下,告訴這老外,這些絲綢衣服全是手工做的就剩這么多了,他想要買更多,要等我從杭州回來才行?!?p> 通過路行遠的翻譯,兩人成功交易,而且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
顯然是準備將交易進行下去,準備做大做強了。
告別兩人,路行遠繼續(xù)往前閑逛起來,但沒走兩步,剛才的老外跟上來了,嚷嚷著要請路行遠當翻譯。
路行遠本就是亂逛,去哪無所謂,索性便答應了。
至于老外遞來的20塊傭金,路行遠瞧都沒瞧,他這會雖然身無分文,可也不至于自貶身價。
夾雜在人群中,路行遠了解這老外是英國人,不是來自于附近的大使館,而是從香江來的,他的目的更為奇葩,搞貼牌鞋子,而且用的是假牌。
“你娘的,華夏背了幾十年的假冒偽劣產品罵名,你們這些老外要擔很大一部分責任?!?p> 秀水市場一家前店后廠的店鋪里,路行遠親眼見著這個叫泰勒的老外,拿出一張彪馬運動鞋的復印圖紙后,路行遠心里不禁嘟囔道。
但讓他大跌眼鏡的是,他和泰勒連逛了幾家店鋪,竟然沒有一家店鋪能仿造出這雙最新款的彪馬鞋。
由此及彼,當今國內的一些技術與發(fā)達國家脫節(jié)有多嚴重。
“老板借支筆給我?!?p> 有了筆,路行遠借著酒勁,迅速而又氣憤的將泰勒手中的復印圖紙描繪了下來。
泰勒搞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路行遠自己心里門清。
生在這片黃土地上,誰還沒有點名族情節(jié),火箭導彈這些高科技玩不轉,他不信自己在低端產品中也整不成花來。
這張素描圖就是鞭策他的動力。
天色暗下來后,路行遠與泰勒分道揚鑣,泰勒去了專供外國人的高級酒店,路行遠則和李德江、潘才匯合。
潘才的幾張狐皮路行遠剛走,就被人打包帶走,惹的路行遠一陣惋惜,不過也只是惋惜,誰讓他拉不下臉開口呢。
“路哥,明天我把束身裙拖到秀水市場賣,你看成不?”回去的路上,逐漸清醒的李德江問路行遠。
“按理說應該不會好賣,畢竟秀水市場針對的人群到底還是老外,但你想試試也行,每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個事?!?p> 老話講飽暖思淫欲,李德江年紀輕輕的整天悶在家里容易生事,為了不耽誤健身褲買賣,路行遠簡單思忖了會,便點頭答應了。
而且,他還順道問起潘才是否愿意一起干。
“對啊,大潘,你現(xiàn)在也不去毛子地盤了,還不如跟著我和路哥一起干,我們和秀水市場這邊做的其實差不多,也是倒騰服裝,但比你們跑毛子地盤可安全多了,頂多就是被工商攆著跑,哪有真刀真槍干仗的?!?p> 路行遠開了個話頭,李德江立馬接上了。
拉發(fā)小潘才入伙,他早就想到了。
只是他和路行遠兩人,畢竟還是路行遠做主導,他頂多就是跟班,路行遠不開口,他也不好直接拉潘才進來。
“等我回去想想。”潘才轉過腦袋對坐在三輪車里的兩人道。
路行遠估摸潘才是心動的,只是一時拉不下臉。
因此,他很是爽快道:“成,時間有的是,離我們倒騰健身褲的時間還早呢?!?p> “路哥,吃了晚飯在走唄?!?p> “不了,回學校吃食堂去。”
面對李德江的好意,路行遠趕忙婉拒,晚上再來一頓酒,一整天迷迷糊糊的還像個人嗎?
一路趕回學校,走去食堂的路上,路行遠和趙國章、朱大腸、孫大圣三人撞了個滿懷。
想到年前播出的《西游記》,路行遠沖著孫大圣未語先笑,剛想善意的調侃兩句,朱大腸已經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說,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路行遠一把拍掉朱大腸的胳膊:“你腦子是不是不好使?我勾搭誰了?”
朱大腸喘著粗氣:“林學姐!”
“哪個林學姐?”
路行遠先是莫名其妙,轉念一想,才念起了銀杏大道上一頭短發(fā)的林婉秋。
這位林學姐出國快半年了,不是朱大腸提醒,他早把人忘的干干凈凈了。
“你見著她啦?”路行遠瞪著朱大腸。
“沒見著,不能寫信述衷腸?看看這是啥?”朱大腸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件,隨后在路行遠眼前一劃而過。
“我的?不可能吧?!?p> 路行遠有些不信。
他從未給林婉秋寫過信,這人都快被他丟到爪哇國去了,怎么可能寫啥信,即使是有那個心,也沒那邊的地址啊。
因此,他和朱大腸瞬間扳起手腕來。
趙國章開口道:“朱大腸你別搞了,把信還給路蠻子,趕緊去吃飯,快餓扁了。”
班長發(fā)話,信件到底是到了路行遠手中。
路行遠親眼看見了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件人名后,這才相信,這封來自大洋彼岸的信件,還真是林婉秋寄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