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翌日。
路行遠吃完早飯無所事事曬著太陽的時候,路廣平、周大發(fā)聯(lián)袂來了家里。
“大蠻,你昨天是不是開玩笑的?”接過路清瑤搬來的小板凳,路廣平開口就問。
路行遠給兩人遞了煙后,笑說道:“你們幾個村干部框過沒?兩座水泥橋大概要多少錢?”
路廣平搖頭:“鬧不準你真假,我哪敢說啊,昨天開會的時候,只跟大發(fā)提了一嘴。”
“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幾個村干部今天框一下吧,我估摸著橋寬三四米足夠了,你們就按這個寬度框一下,材料錢我出,人工就是你們的事了?!?p> “真沒開玩笑?”路廣平看著路行遠不死心的又問道。
“得,你們等著?!甭沸羞h說著回了屋,不一會出來后往路廣平手里放了兩萬塊錢。
“現(xiàn)在放心了吧,但有一件事事先說好,就是錢的事別給外面說,我現(xiàn)在畢竟還是學生,即使做生意賺了些錢,也不適合張揚?!?p> 路廣平摸不準路行遠做的啥生意,但86年賣螃蟹的事歷歷在目,想著路行遠總不至于像他堂哥路三寶那樣偷奸?;?。
路廣平一下直起了身子:“大蠻,叔這個村支書代表整個路家村三百一十七戶感謝你,修好了橋,我讓人在橋梁上給你刻字?!?p> “可拉倒吧,那成啥了,雖說我戶口遷走了,但好歹是在這里長大的,給村里做點事不至于這樣?!?p> 路行遠擺手說完,看著接過兩萬塊錢的同村同學周大發(fā)好奇道:“大發(fā),你啥時候成村里會計的,我這還不知道呢?!?p> “也就去年初的事,我這個初中生也是被廣平叔趕鴨子上架。”周大發(fā)笑回道。
路行遠點點頭,不再說話。
錢給出去就成了,修橋的事他不懂,他也不信路廣平拿著錢不干正事,修橋有益村里,路廣平要是不干好事,村里的老輩能把他脊梁骨罵彎。
路廣平領著周大發(fā)和兩萬塊錢離開,趙梅見事情沒有挽回余地,也不好再責怪路行遠,只能悶悶的坐在外面一邊削青椒,一邊看著路行遠、路清瑤兩兄妹在那有一句每一句的尬聊。
“回屋學寫字去,馬上就七歲了,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像話嗎?”路行遠推開坐腿上的路清瑤。
看著被攆進屋的小閨女,趙梅插話道:“這孩子還小,腦子還不知道認真。”
“媽,六七歲的年齡上學剛剛好,正陽、清婷當時是因為我,因為家里沒錢才這么晚讀書?,幀幙刹荒茉俚⒄`了,再開學,您可得看住了,我看這小丫頭是個皮猴子。”
趙梅啥都好,不重男輕女,不張口閉口罵孩子,護起崽來也是一頂一的厲害,但這種護卻未必都是好事。
路正陽、路清婷回來了,布兜挑著電視機的兄妹倆嘴角咧的老開,“看一會歇一會啊?!甭沸羞h叮囑跨過門檻的兩人。
電視機到家,家里一下熱鬧了起來,東廂房不時傳出大呼小叫,可沒一會,路正陽三人搬著凳子出了屋,停電了。
“大哥,大哥,家里來人了?!?p> 飯后,午覺睡的正香的路行遠被大妹給搖醒,說是家里來了客人。
他走出臥室一瞧,不由氣惱,路廣平把豐谷鄉(xiāng)的父母官給帶來了,不大的堂屋里烏壓壓的站了七八個人。
“路行遠,豐谷鄉(xiāng)的高材生,好樣的,走出去也不忘建設家鄉(xiāng)。”齊鄉(xiāng)長伸出手一臉微笑。
“應該的應該的。”看著雙手緊握住自己的齊鄉(xiāng)長,路行遠一邊笑著應付,一邊讓大妹拿碗倒茶。
齊鄉(xiāng)長擺手笑道:“茶就不喝了,一起去二道橋看一看吧?!?p> “也不瞞你,路支書過來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當時連飯都吃不下了,二道橋困了路家村幾十年,這顆釘子不拔,這氣難咽啊?!?p> 路行遠沒轍,只好回房間穿鞋穿衣,“河邊涼,把綠大衣穿上?!壁w梅叮囑道。
臥室應了聲后,路行遠脫了夾克,披上了軍大衣。
出了臥室,即使穿著綠大衣的路行遠,也與堂屋中人的穿著明顯不一樣。
還未扣上的軍大衣里面是灰色V領線衣,雪白的襯衫清晰可見,腳下蹬著的內絨黑皮鞋油光锃亮,西服褲因為秋褲的加持貼身緊繃。
出了路家門,拐上二道橋方向,早些年用來煉鋼的十幾米高的大土窯映入眾人眼簾。
往前走了兩三百米,土窯背面緊靠河邊的一側傳來稚嫩的喝罵聲,幾人往前多走了幾步一瞧,路家村大大小小十幾個孩子圍在一起吵鬧著。
“廣平啊,孩子的教育不能全指望學校,家庭內部教育也很重要,這一點你得多給鄉(xiāng)親們說道說道?!?p> 路廣平還沒開口答應,路行遠先尷尬了,被十幾個孩子圍在中間,還在互相拉扯的兩同齡孩子,其中一個就是她小妹路清瑤。
“大伯,我們打仗,路清瑤把爛泥甩我臉上?!?p> 路行遠剛要呵斥小妹,與路清瑤拉扯著的小男孩甩開路清瑤,拖著兩條“黃龍”來到路行遠身邊告狀道。
這孩子是哪家的,路行遠也不清楚,但還是笑說道:“去家里告訴二奶奶,讓二奶奶晚上揍她?!?p> 小男孩倒騰著小短腿往路家跑去了,路清瑤想攆,但被路行遠一把拽到了身邊。
“這是你妹妹?”齊鄉(xiāng)長有些尷尬道。
路行遠拽著路清瑤笑道:“嗯,家里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這是幺妹,皮實的很?!?p> 齊鄉(xiāng)長摸了摸路清瑤的小腦袋:“小孩子活潑點好?!?p> 路行遠還能說啥,微笑以對唄,好在二道橋就在幾人邊上,容易轉換話題。
東西向的兩條灌溉河上的橋由四塊木頭拼成,用腳一踩,中間的連接處發(fā)出一陣晃蕩,不用多看,這橋走是走不得了。
“路行遠,你在首都上學,見多識廣,你認為這橋應該修成什么樣的?”
“拱橋吧,寬度四五米足夠了,老百姓未來富裕了,開輛小車也能過?!?p> 路行遠說完,又試著道:“到時如果再把河兩岸規(guī)劃平整,把路家村后莊安置過來,后莊變前莊拱衛(wèi)鄉(xiāng)里,對面又是鄉(xiāng)小學,我覺得要不了十年,這里應該會形成新的集市。”
“不虧首都上學的高材生,看的比我們遠多了?!饼R鄉(xiāng)長贊道。
老百姓有小轎車,安置一個莊子這些,齊鄉(xiāng)長是沒怎么敢想的,路行遠的一番話算是給他開了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