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揚州通判
九月中,全績從臨安府出發(fā),經湖州、常州,入鎮(zhèn)江府,再渡江北進淮南,終至揚州。
時見揚州城,全績一入淮南整個城池狀態(tài)都發(fā)生了轉變,大量戴甲者出入城墻,城樓戒備森嚴,與江南的散漫風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全績于城南尋了一茶樓落腳,準備好了拜帖,欲出門打聽趙范的住處。
半個時辰后,全績明了趙通判的住處,買了些禮品,去登門拜訪。
車馬落定,全績在府門前與小吏通達姓名,片刻后小吏引全績入正堂,堂中端坐一人,三十年紀,體態(tài)微胖,長須,短刀眉,頭戴一冠,姿態(tài)威嚴。
“你是何人?有何事要見本官?”趙范,字武仲,潭州衡山人,趙忠肅二子,進士出身,少隨趙帥從軍,參與過保衛(wèi)襄陽、隨州的戰(zhàn)役,屢破金軍,于嘉定十四年被朝廷授予京湖制置司主管機宜文字,恰逢趙帥病故,在家丁憂復起,授直秘閣、揚州通判,其人博學多知,為人穩(wěn)健,頗具其父之風。
“光化縣主簿全績拜見趙通判,久仰趙通判之盛名,今日特來拜會,乞求相交。”全績拱手應答,做得極低姿態(tài)。
“呵,某有什么盛名?只是以打仗出身的秀才罷了,你既要去京湖,為何南轅北轍來江淮?”趙忠肅一死,趙家勢力一落千丈,僅從趙葵而言,本來他已經被授任為知棗陽軍,如今卻變成了廬州通判,正副之差也說明了朝廷的態(tài)度,前人的功績套不到后人身上,人走茶涼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此時趙范認為全績找錯人了,史彌遠現(xiàn)在正在竭力培養(yǎng)從子史嵩之掌管京湖事宜,全績要獻殷勤需去史家門戶。
“趙通判,績雖微末,但也不是勢利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尋鄭先生討來拜帖,拜會趙通判了?!比儊斫醋哌@一遭,期間的身份不是縣中主簿,而是沂王府幕僚,趙氏兄弟有大志,有大才,可為趙貴誠所用。
“你所說的可是鄭清之鄭先生?”趙方對二子的教育十分看重,連環(huán)聘請鄭清之、全子才、李燔等當代名士教授二子,其中鄭清之的思想對趙范影響不小,趙范對其人也十分推崇。
“正是?!?p> “小兄弟為何不早說,來來來,快快請坐,某近日瑣事煩心,方才有些失禮了?!壁w范與史彌遠一樣堅信鄭清之的大才必有用武之地,故而趙范在刻意維持這段師生情誼,希望以后可以派上用場。
“趙通判,真當是個直爽人,績今日前來想請教趙通判幾個問題?!比兟渥箝_門見山道。
“小兄弟但講無妨?!壁w范直視全績雙目,靜耳聽之。
“趙通判,人人皆言金國局勢岌岌可危,那大宋可否聯(lián)蒙滅金?”全績是后來人,知道趙宋未來的國運走勢,但他要了解這些高階文臣武將的想法,才能做出相應的抉擇。
“這……最好還是隔山觀虎斗,以金御蒙方為上策。”趙范知道金人的戰(zhàn)力,他實在難以想象能把金人壓著打的蒙古鐵騎該是何種模樣,若這樣一支軍隊進入大宋國土,宋朝軍民該如何抵抗呢?趙范實在是想不到破解執(zhí)法。
“趙通判可曾想過,虎被群狼所食后大宋又該如何,直面草原群狼嗎?”全績反問趙范,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等待金朝一滅,而大宋則更加被動,換一個更強大的對手來,只怕依水天險擋不住啊。
“嗯,那依你之見呢?”趙范心中也知這對大宋來說是一種慢性死亡,但他不敢說在桌面上。
“聯(lián)金抗蒙,以金為障,以北地為屏,裁剪冗兵,訓練精銳,讓金人幫大宋拖到與蒙古有一戰(zhàn)之力之時?!边@是全績第一次表露心聲,雙目充滿堅定。
趙范聞之一驚,沉默了許久,慢悠悠的說道:“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么嗎?你知道金賊與大宋是何等仇怨嗎?”
“靖康恥,猶未雪。但求活需求變,蒙古是金人的頭號大敵,他若不應對便有滅國之危,而大宋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比冋f的很理性,國仇家恨有國才行,國都沒有了,談什么志存高遠,收復北疆。
“呵,你倒是說的簡單,可是你可曾想過宋人有幾個能有你這樣的胸懷,釋然這破天之仇,反正某是做不到啊。”趙范此處用胸懷二字全然是譏諷,他現(xiàn)在甚至懷疑全績有可能是金朝的細作。
“宋人之偏安一隅,心懷上朝天國之念,殊不知蒙古鐵騎已經橫掃北疆大陸,滅國數十,絕非一國可敵,宋人若想求活,必須合縱諸國,不僅是金人,乃至西夏都可連合?!比兤届o的說道。
“是嗎?大宋給金人給予的銀錢還在少數嗎?這是一群無法無禮的蠻夷,仁義二字與他們說不通,大宋退一步,他們進百丈,還想吃人呢,與他們講聯(lián)合,他們只會認為是自己再次將宋人打服了。
你在此只是隨口一說,可知江淮、京湖、川蜀為了大宋不納歲幣死了多少甲士嗎?為了振奮宋人抗金的決心,朝廷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趙范現(xiàn)在只把全績當做信口胡謅的荒唐小兒,他將一切想的都過于簡單了,比起與金人聯(lián)合,大多數送人更愿意直面蒙古。
“趙通判,思維要作轉變,以前是金人脅迫大宋,現(xiàn)在是有求于大宋,二者不可統(tǒng)一而論?!比兙没旃賵?,對利弊權衡拿捏準確,他知道大宋有大把鐵骨錚錚之輩,哪怕戰(zhàn)亡,也不愿與金人合作,但保住西夏、金國這道屏障,才能給宋人爭取到時間,以現(xiàn)在宋人的風氣面貌,戰(zhàn)火一旦燒入國境,蒙古鐵騎便是摧枯拉朽之勢,全績的本愿就是拖字訣。
趙范在今日之前根本沒想過與金人合作,他對金賊最大的容忍程度就是放任不管,此刻趙范心中也起了別樣想法,他是軍旅出身,自然最清楚冗兵冗費下的大宋。
“呵,即便如你所言,但你可以左右朝廷的局勢嗎?”
“績一小小主簿自然無能為力,不過有人可以!”
“誰?”
“沂王嗣子趙貴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