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九品
年末的光化城比平素更熱鬧一些，除了本城鄉(xiāng)里的百姓之外，還有鄧州來的擔商，隱山的獵戶等，地攤隨處可見，關(guān)撲賭局也是引得多人圍觀。
慈幼局中同是熱鬧，各院皆設(shè)了席位，老幼圍席而坐，桌面上擺了糕點吃食。
“列位，佳節(jié)之際不必緊束，且嘗一嘗這糕點味道如何？”
“主簿請上坐?！?p> “主簿安好?！?p> 全績一開口，各家老者紛紛起身讓路，眼前這位年輕人是整個慈幼局的主事，一日三餐，衣物冷暖皆出于他手，恩同再造啊。
“諸位，朝廷今日來了旨意，官家擢升主簿為儒林郎，兼任京湖慈幼局準備差遣，以后咱們主簿便是與明府同階的官職了?！蔽男⌒×⒂谌兩韨?cè)，那副表情比自己升了官還開心。
“恭喜主簿，賀喜主簿。”各小吏齊應(yīng)，其余人層次不齊的表達了自己的賀心。
“全賴圣眷，績受之有愧，不過某既當此職，必將盡心盡力。”趙宋的差遣因職而定，全績現(xiàn)在的官位完全可以上任一縣之主。
繼，宴席始開，歡愉氣氛一直沿續(xù)到午后。
次年春，邱風的三年知縣期滿，調(diào)令從門下省直達光化縣。
此日，見縣府正堂。傳差內(nèi)侍立于廳上，邱風與全績分立兩側(cè)。
“旨意已達，爾等還有異議？”
“上差一路辛苦，請入內(nèi)堂休息。”邱風滿臉堆笑，他對分水縣令一職十分滿意，畢竟那是兩漸地帶，垂老時若能混個京輔地的通判也是極好之事。
“不必了，咱還有事，邱縣令還是盡早赴任吧。”內(nèi)侍對邱風態(tài)度極其冷漠，言語眉目之間多存不屑。
但內(nèi)侍方談罷，又換了一個人一般，殷勤走到全績身旁拱身一拜：“奴婢見過全明府?！?p> 新任光化知縣的全績同回一禮：“上差自謙了，上差有事不妨直言?！?p> “全明府創(chuàng)立慈幼局之事已入官家之耳，官家對明府贊譽有加，明府揚帆之勢成矣，恭喜全明府。”在宮里走動的這些內(nèi)侍有一套獨特的官職體系，趙宋對宦官的提防堪稱嚴厲，故而內(nèi)侍雖為皇帝近人，但普遍官職不高，權(quán)力不大，即便出了像童貫一類的佼佼者，也會逐步脫離內(nèi)侍的身份，轉(zhuǎn)換為外臣。
“多謝。”
“全明府，沂王有書信一封，讓奴婢代為轉(zhuǎn)交。”內(nèi)侍是個懂察言觀色的人物，全績的態(tài)度告訴他多攀交情無用。
“好，且在內(nèi)堂稍等，待某看過信文，回沂王一封。”全績接過書信，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奴婢伺候人伺候慣了，奴婢給全明府磨墨吧?！?p> “隨你?！比儎e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訕笑的內(nèi)侍，看來史相公對什么事都特別關(guān)心啊。
繼，全績坐在正堂知縣椅上觀信，邱風略顯尷尬的站在一旁，坐了三年的位置現(xiàn)在屬于別人了，心頭不經(jīng)意間生了后悔，早知道當初就不得罪全績了，也許跟在他身后，不出十年能撈個知府當一當，只可惜邱風因為一時意氣，自絕了門路。
“上差，此信需速達?！比冎肋@封信會經(jīng)多人之手，故而信中并無出格詞匯，多是安慰趙貴誠不必心急，機緣自有天定。
“全明府放心?！眱?nèi)侍接信轉(zhuǎn)身欲要離去。
“上差且等?！比兿肓讼耄謴男渲忻鰞H有的三兩多碎銀交予內(nèi)侍：“上差莫嫌，某是個窮官，這三兩碎銀給予上差，在路上討碗粗茶喝。”
內(nèi)侍喜出望外，雙手接過碎銀，連忙說道：“不嫌不嫌，全明府給的是一份心意，咱受的是一份人情，這便值千金，咱心喜的緊?！?p> “好，上差一路慢走?！比兡克蛢?nèi)侍離開庭院，而后坐回高臺位，看向左側(cè)客座的邱風，現(xiàn)如今這光化縣姓全了。
“邱兄，準備何時動身啊？”全績與邱風現(xiàn)在是同階同差遣的官員，稱呼生了變動。
“明日吧，明日某準備回鄉(xiāng)一趟，呆上幾個月清閑，全賢弟不愧是人中俊杰，僅僅一年時光便已是一縣之主了?！鼻耧L語氣羨慕的開口，停頓的片刻又道：“全賢弟，光化是邊縣，因戰(zhàn)事影響，百姓久苦，愚兄無力改變這現(xiàn)狀，此后便托給賢弟了?！?p> “績自當盡力。”全績鄭重點頭，邱風縱有萬般不好，但這句話說到了全績的心坎里，做官嘛，當做好官，當做有為之官。
“全賢弟，愚兄之前多有得罪之處，望賢弟莫記掛在心上?！鼻耧L前面坐了這么多鋪墊，終于是說出了這句話，他是真的怕全績一時心氣不順，給他使個絆子。
“邱兄，此事某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邱兄只管放心離去，績自詡身正，不愛魍魎之技?！?p> 只有鬼祟小人才會心中時時忌怕他人謀害，若真是正德君子，行的端正，那會有如此多的雜念。
“真當？”邱風說的看似玩笑，但誰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急迫。
“當真?！比儫o奈搖頭一笑。
邱風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慢悠悠地嘆了一句：“冶功有古之賢者之風，實乃趙宋文林的典范人物，愚兄愧矣，告辭。”
“請。”
邱風一走，全績二指輕輕敲座椅扶手，目色有些悠然，少了耳旁咶噪，他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思考一下光化縣的政事。
許久，全績喚文小小入堂。
“明府，有何吩咐？”文小小是全績當主簿時的直屬下司，辦事妥當，是慈幼局籌建的功臣，現(xiàn)在全績提為知縣，私底下有不少人已喚文小小為主理押司，文小小這幾日走路都帶風呢。
“本縣命你走訪縣鄉(xiāng)里各地，重新梳理人口戶籍，登記造冊?！?p> “?。棵鞲?，這戶籍年年有報，衙中有卷，不必再一一走訪了吧?！闭響艏且患O其麻煩的事情，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時間，縣吏更愿意把此事交給鄉(xiāng)吏，省得麻煩。
“嗯？本縣上任第一道命令你便敢推辭？”全績佯作憤怒。
“明府，真的難啊?！蔽男⌒∨c全績已經(jīng)相處熟絡(luò)，十分清楚他的秉性，故而繼續(xù)央求。
“若辦成此事，主理押司歸你了。”
“多謝明府，小人立即去辦。”
有犒賞和沒酬勞完全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