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勝自信滿滿,宋林傲當然也并不甘示弱。二人雖未謀面,但火藥味十足,雙方軍士互相謾罵、嘲諷,也讓這場看起來規(guī)模不大的戰(zhàn)事充滿了令人緊張和興奮的刺激感。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將士們略略操練排兵,便已經(jīng)是滿身大汗,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剛剛從水里爬起來的一般。魏勝作為領(lǐng)軍大將,當晚遣人往漣水城下叫戰(zhàn),卻被上頭的唐軍丟石頭砸傷了兩個,心里一股無名火冒得正旺,煩躁不已,叉著腰在軍帳中來回踱步。
“取我兵器來!”
未幾,魏勝沖帳外高喝一聲,登時便有幾個軍卒匆忙入內(nèi),手捧雙刀送上。一個機靈點的趕緊走到一旁將掛在架子上的重甲取下,獻殷勤般地遞到魏勝身邊,笑瞇瞇地說道:“將軍可要穿甲?”
“當然要穿!”魏勝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夜襲而已,穿什么重甲,莫不是要老子從城墻上落下來不成?”
那兵卒討個沒趣,被當眾拆穿喝罵了幾句,也是羞愧難當,趕緊將甲胄重新掛了回去。
“火速點上五百軍卒,要精悍能打的,隨俺一同襲了這漣水軍的城池!”魏勝大喇喇地將雙刀拎到手中,揮舞了兩個滿輪,“五百人足矣!”
軍卒應(yīng)聲領(lǐng)命,將消息傳給了隨軍將校,眾人聞言紛紛行動,都從自己麾下選出了最為優(yōu)秀的一批軍卒參加到今晚的夜襲當中。
事起倉促,魏勝也并沒有提前通知。但其人極擅夜襲,麾下將卒也曉得今夜突襲應(yīng)該是其中之意,早早地就等著了。眼下得了調(diào)令,大家心中更是歡喜不已,提槍著甲,別刀掛弩,呼啦啦地朝魏勝大帳聚集過來,惹得周圍沒能入選的軍卒們看得眼紅。
五百軍卒集合完畢,魏勝走了出來,略略一掃,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兒郎!今夜去取了這漣水來,好教世子瞧瞧,都是山東來的,不是只有那辛棄疾會打仗!”
五百人齊齊低呼出聲,語氣中充滿了即將建功立業(yè)的振奮。
夜已經(jīng)深了,漣水城頭也不過只有零零星星十來個軍卒在巡邏,其中一多半都是年老體衰,顯然不是正規(guī)軍,只不過是臨時被拉來看守的罷了。
這群人聽力反應(yīng)都是極慢,加之巡邏頗為懶散,壓根沒瞧見沉浸在黑暗中的城墻下已經(jīng)匯聚了數(shù)百名周軍的攻城好手。其眾將準備好的鉤鎖、爬刀紛紛取出,輕松裝備,也不呼喝,都在心底里給自己打氣,然后便一批批往城墻上攀爬而去。
漣水的城墻是前段時間剛剛加固修葺過的,相對之前高了些,但點點高度壓根攔不住身手矯捷的周軍士兵。不一會兒,便已經(jīng)有七八人在城墻上冒了頭。他們拿自詡比鷹隼還要尖利的眼神大略一掃,基本確定完城頭守卒的位置后,便給下面的同伴打了個手勢。
天又黑,盡管這些人都是好手,眼神也有些看不太清。最前面的看了個岔,以為上頭的兄弟是叫自己趕緊上去,便加快了攀登的動作,順便將消息往下傳去。
這下倒好,本來最上層的這幾人是讓眾人緩慢行事,因為從身形、步伐、神態(tài)略略判斷出城頭守軍有些不太對勁,估摸著有埋伏,不便急急沖刺……結(jié)果下面的兄弟好似不要命般往上頂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城頭上擺著一石黃金呢!
就算是有一石黃金也不能這么整的好不好!
上面的也是無法,不能叫人慢下來,只能是匆匆朝上爬去。
“要遭!”
第一個從城頭翻下去的軍卒一下就感到了不對勁……腳下好像有什么東西。
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雙腿便直接被什么東西纏住,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有點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側(cè)倒下去。雙手胡亂抓著,什么也沒抓到,反倒是摸到了好似是鐵鉤還是什么的東西,被劃拉開幾道口子,疼得厲害,登時低呼出聲。
“怎么了?”
上頭亂哄哄的,顯然是出了什么問題,偏偏又沒人敢問,也沒人出來回應(yīng)兩句,一時竟有些詭異難辨。
“先往上走!”一個年長些的軍卒朝身旁眾人笑道,“上頭能有什么東西?是綁了什么大蟲還是惡蛟,還是說你們膽子???若是膽子小,盡快回去,這功勞老子替你們?nèi)×恕?p> 眾人一聽,好嘛,妥妥的激將法不是?
要說這激將法,對這群大頭兵還是相當有用。這話出來不過幾息時間,眾軍卒好似是打了雞血一般,手腳并用,仿若精瘦猴子一樣往城頭沖刺而去。
但伴隨著上頭愈發(fā)清晰的慘嚎聲響起,下面的周軍軍卒終于是反應(yīng)過來出了問題。四下尋了一下方才那老卒,才發(fā)現(xiàn)其人已經(jīng)撲了上去,現(xiàn)在是連半點聲音也聽不到的,更是讓人心中泛起一陣陣寒意來。
原來,白日宋林傲下令讓人打造的鐵鉤,其實已經(jīng)有相當一批量在庫房當中存著,經(jīng)常保養(yǎng),還算得用,便直接將這些鉤子取出來放到城墻上。又縛了大網(wǎng),密密麻麻搭了一圈,只等著周軍來襲的軍卒上來,落入其中,被緊緊束縛住,然后任由唐軍屠戮。
傷亡了近百人后,在地上看得焦急萬分的魏勝才恨恨下令撤回。
這一仗,算是周軍失了手,嘗了一次敗仗。
次日清晨,休整待發(fā)的周軍近五千人在魏勝的引領(lǐng)下全軍開拔,將營寨盡數(shù)留在原地,也無人看管,顯然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到了漣水城下,魏勝遙遙一指,并不多言,直接朝城上人頭攢動的位置,也是“宋”字大旗飄揚的位置狠狠一揮……
“殺呀!”
“宰了唐人狗崽子!”
“給昨晚戰(zhàn)死的弟兄們報仇!”
數(shù)千人轟然大喝,腳步緊緊跟著,往漣水城的方向撲將過去。
城頭上,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滿心焦灼的唐軍眾人已經(jīng)繃緊了神經(jīng),手里刀兵緊握,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傳我軍令,糞桶準備好了,釘子、桐油、巨木、石塊都搬上來,先教這群眼高手低的撮鳥看看!”
宋林傲扶著城墻,滿臉獰笑,看著愈發(fā)靠近的周軍,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語氣中滿是戲謔和痛恨。
周軍行進極快,不過片刻就到了城下,云梯紛紛擺起,悍卒先打頭陣,舉著鐵盾就往上沖。唐軍并不含糊,亂箭射下,將不少防護不精的周軍士兵射死射傷,但并未能夠阻攔其眾腳步一二,反倒是激起了下面攢動如游蛇竄蟒般的周軍兵卒的兇狠,進攻的速度更是快了起來。
“潑糞!”
就在石塊和巨木紛紛落下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暴喝。接下來,讓周軍意想不到的場面就這么驟然出現(xiàn),其震驚程度之深,在多年之后仍舊在存活下來的老卒口中相傳,只不過沒人敢將之當做是茶余飯后的談資,因為實在是害怕吐出來……
數(shù)十只裝滿了人糞的大桶從城上傾倒而下,黑黃交雜的惡臭之物混合著注入其中的毒素如同瀑布般往下墜落,直接落在了往上攀爬的周軍軍卒身上。
甫一接觸,阻擋不及的周軍就感受到了惡臭撲鼻,有的人壓根頂不住這樣的臭味,當即頭昏腦漲跌落下來。有些頂住的,也被潑到身上的糞水和毒液給腐蝕得慘烈,慘呼著一頭栽下。
魏勝目瞪口呆,打了這么多年仗,一些陰損到了極點的手段他是見過的,他也自詡為心膽極強之人,是萬萬不會因為什么東西而失神落魄的。
但今日所見,實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潑糞?
顯然,這東西的攻擊力遠遠超出了平常常見的那些滾油和碎石,在身心俱受創(chuàng)的情況下,周軍前軍的戰(zhàn)斗力和戰(zhàn)斗意愿明顯迅速下降,甚至在部分地方還出現(xiàn)了往后撤退的所謂逃兵,更是教魏勝有點目瞪舌撟。
不過大半個時辰,頗具一往無前之勢的周軍就在后方的鳴金聲當中倉促退下,在漣水城上下丟了數(shù)百具尸體后灰溜溜走了。
漣水城頭沉默良久,然后兀地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顯然,守住了。
宋林傲闊步上城,看了看連點血跡都無的城頭,心中愉悅歡快,甚至吹起來口哨。周圍將佐見了,也是各自歡喜不提。
“我就說他要遭重!”
金城鎮(zhèn)大營中,正準備開拔的周軍大部已經(jīng)緩緩從當中走出,而作為指揮中心的將帳則還在當中并未挪動。
辛棄疾有些氣急敗壞,頗有點怒不可遏:“我就說他要遭重的!”
柴遷看著眼前的戰(zhàn)報,只是默然不言,良久才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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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多謀,尋人糞數(shù)千石,以大桶裝覆,置于城垛。及周軍至,盡皆傾倒,臭不可聞,周軍身心俱喪,乃退?!赌咸茣に瘟职羵鳌?
回火的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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