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御船手談
“張帥，要不，我們先緩一緩，等后續(xù)部隊上來之后再動手？”李恒小心地道。
“不，夜長夢多，萬一他們又跑了，我們還得追?！睆埡敕稉u頭道。
李恒有些疑惑地看向張弘范，想要再問些什么，想了想還是作罷。
張弘范突然有些煩躁起來，起身走到船艙門口，讓海風吹著他的臉，過了一會兒，猛然轉(zhuǎn)身，走回到船艙中間位置，一拳砸在案桌上，咔嚓一聲，案板開裂。
“明天繼續(xù)發(fā)起攻擊。我不相信攻不破張世杰的陣營?！?p> “張帥，可是我們——”李恒擔心地道。
張弘范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德卿，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我不是三歲孩子。我對我軍目前面臨的困難還是看得很透的。
連日戰(zhàn)斗，士兵都很疲憊了，武器裝備也得不到及時的補充。今天一場火攻，又將儲備的燃料消耗怠盡。
不過說起這些，宋軍一定比我們還要糟糕。明天的戰(zhàn)斗，少不了近戰(zhàn)肉搏，這是我們的強項，他們占不了便宜?！?p> 緩了緩，他又道：“我只擔心一點。近戰(zhàn)，少不了戰(zhàn)船相撞，我們的戰(zhàn)船相較于宋軍要小，堅固程度也比不上。我們的戰(zhàn)船要是撞不過他們，必然要吃大虧?！?p> 張弘范說著，離開李恒，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德卿，你有什么好招嗎？”
“這個，能不能對戰(zhàn)船，臨時進行加固？“李恒思考了一下，不是很確定地道。
“臨時加固？或許能行?！皬埡敕堆劬σ涣恋??！爸灰玫讲牧希徽f全部加固，就加固船頭部分就行。”
“只怕時間上來不及?！崩詈愕故菦]有信心了。
“全部加固，當然來不及，我們就加固一部分。讓加固的戰(zhàn)船在前面沖鋒陷陣，這樣一定可以給宋軍造成混亂。他們只要一亂，必然會潰敗?！?p> 張弘范說著，一只手在案桌上拍了好幾下，他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
“那么，材料呢？”
“材料當然是鐵件最好。但鐵件不好找，我們就用木料，反正是臨時的，外表不雅也沒關(guān)系。好用就行。
至于木料出處，好找，前面不是有一個集鎮(zhèn)嗎？看看有沒有木料市場，如果沒有，就挨家挨戶進行募集，怎么著也湊得齊。”張弘范道。
聽張弘范這么一說，李恒也樂觀起來：“照你這么一說，還真的可行?！?p> “加固戰(zhàn)船之后，我明天準備這樣打——”張弘范身子往前伸了伸，李恒也湊過來，兩人輕聲嘀咕了一陣。隨即，張弘范朝外面喊道：“崔山?！?p> “喏?！彪S著聲音，崔山抖擻精神跑了進來?！皬垘?，有什么吩咐？”
“你去傳達本帥的命令，讓第四、五、七、九、十一號戰(zhàn)船的弟兄們，馬上去前面的鎮(zhèn)子上收集木料。告訴弟兄們，是加固戰(zhàn)船用，都得是大件。收集到足夠加固六十艘戰(zhàn)船船頭，方算是完成任務(wù)，回去睡覺?！?p> 崔山大聲答應(yīng)著，心里卻替那個集鎮(zhèn)默哀。自他們大軍到達之后，已經(jīng)把那個本來還算繁華的集鎮(zhèn)騷擾得只剩下半口氣了。這次又讓弟兄們?nèi)ナ占玖希欢ò咽Ｏ碌陌肟跉饨o收集沒了。
但張弘范的話還沒說完：“同時，你再去征調(diào)一批工匠，把隨軍的工匠，還有集鎮(zhèn)上的工匠，都給征調(diào)過來，告訴他們，晚上辛苦一下，任務(wù)完成得好，我們加倍給工錢?！?p> 張弘范將他的命令一項一項說給崔山，又讓他重復(fù)了一遍，才放他出去。
“可以點火把嗎？”臨走，崔山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費話，不點火把，他們怎么施工？”張弘范就差用腳踢他了?！安贿^要派好崗哨。嚴防不懷好意者進來偷窺?！?p>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所收的材料，都照價給錢吧。另外，告訴弟兄們，對百姓的態(tài)度好一些?！?p> 崔山走后，李恒笑著道：“張帥，難怪有人說，你什么都好，就是對漢人太心慈手軟。”
張弘范沒說話，心里卻五味雜陣。半晌，他才搖搖頭道：“以后，那些人會明白的。”
晨風輕拂，陽光下，崖山之西的海面，泛起金色的波瀾。
千余艘戰(zhàn)船靜靜地停在高大的壁崖之下，四周一片寂靜。幾條輕舟在海面上游曳，那是張世杰派出去的斥候船只。
辰時將過，還不見張弘范船隊的影子。
張弘范沒來，這邊也不動。
“官家，看來上天也眷顧咱們哪？”隨著一個聲音響起，文天祥手里拎著一個布袋子，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您看，這天上有太陽，海上有風，咱們的火攻一定會發(fā)揮奇效。”
“是啊，朕盼著能燒了張弘范那廝的帥船，讓他葬身海底。”趙昺看著窗外的天空道。
“能夠讓他葬身海底最好不過，但即便被他逃走也沒什么，我們不必為此介懷。”文天祥道。
“當然?！壁w昺道。“不過這廝太壞。讓他葬身海底，才能解朕的心頭之氣?！?p> 聽著趙昺充滿孩子氣的話，文天祥笑了。然后揚了揚手里的布袋道：“臣遵旨過來跟官家手談了?！?p> “文卿家，這里面是圍棋？”趙昺用手指著布袋子好奇地道。
“是啊?！蔽奶煜檎f著，將布袋放到一張矮幾上，從里面取出兩個陶罐，揭開蓋子?！肮偌艺埧??！?p> 趙昺湊過去，取出兩粒黑子，是陶質(zhì)的，沒有上釉，外表有些粗糙。
“官家，咱們在這個地方，找不到好的圍棋，只能用這個對付了?！蔽奶煜榻忉屃艘痪?。
趙昺當然知道是這么回事，忙道：“很好，很好。”
說著話，尹秀兒已經(jīng)在船艙中間擺好矮幾和椅子，鋪開棋盤，擺好陶罐。兩人于是相對而坐。
“哈哈，文卿家，待會兒戰(zhàn)斗打響，這方圓幾海里范圍，將會戰(zhàn)船相交，兵器相撞，而朕與卿家在此間手談，這要傳揚開來，也是咱們君臣一段千古佳話?！?p> 聽著趙昺的話，文天祥的心里卻著實好奇。一個八歲的孩童，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定力，非得拉他一起在戰(zhàn)場上下圍棋。
看來，憑著小皇帝的心智，想要讓大宋滅亡，恐怕沒那么容易。文天祥這樣想著，心情大好。
不過，他還是不看好小皇帝的棋藝。于是道：“官家，臣還是讓您兩子吧?！?p> 宋時圍棋興盛，不少皇帝都熱衷下圍棋。而文天祥則是名聲在外的圍棋高手。趙昺無論怎么聰明絕頂，畢竟才八歲。文天祥輕視他也正常。
“你瞧不起朕？”趙昺不服氣地道。
“哈哈，哪敢?！蔽奶煜榇蛄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