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zāi)難降臨之時顧不上害怕,等它慢慢觸及靈魂了才覺得不寒而栗。左丘深刻的體會了這句話的含義。
從母球逃跑,在地球上被伏擊,都不如他現(xiàn)在的心情如此低落和恐懼。
他被庭警押著走出法庭,坐上專門的押送車時,他還有心情欣賞下外面街道的景色。等他走進牢房,身后的鐵門重重的關(guān)上時,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意識到,他要在這里過十年。
從大門口到牢房的距離不過百十米,他已經(jīng)覺得分外漫長,十年,認真去想想,他才明白是個多么殘酷的概念。
“哎,新來的,走過來些讓老子看看。”左丘正站在牢房門口發(fā)呆,忽然聽到從里面床上傳來喝問,他偏著頭上前看看,發(fā)現(xiàn)是個體格強健的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剃著光頭,一身肌肉非常發(fā)達,個頭明顯比他高半頭,正坐在光線陰暗的床邊上下打量他。
聽他語氣不是很友好,左丘干脆不理會他,扭頭看看自己分配的床鋪,是牢房緊挨門口的,一下子把自己放倒在上面,手搭著額頭繼續(xù)想心事。
“哎,老子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信不信老子整死你?”那人見左丘居然敢不搭理自己,騰的一下起身,走到左丘身邊,目露兇光的看著他。
“你嘴里放干凈些,別老子老子的。”左丘根本不怵的大聲回答著,將他踩在自己床鋪上的腳一下子踢開。
“哎呀,你小子還挺橫的啊!也對,不橫也不能把你跟老子關(guān)一個房間。不過,既然你進來了,就別想跟外面一樣了。”那人罵罵咧咧的,上前一步揪住左丘的脖領(lǐng),就要把他從床上拽出來。
“陳小龍,你特么老實點,我還沒走呢?!蓖高^牢房上的觀查窗兼送飯口,剛才領(lǐng)著左丘過來的看守沖那人喊道。
“黎哥,這小子不老實,我替你教訓(xùn)教訓(xùn)他?!标愋↓堏s緊松開左丘,三兩步竄到門口,點頭哈腰的對門外的黎哥說道??词夭坏莆罩麄兊娜松碜杂?,還能做到很多他們無法完成的事情,輕易得罪不得,何況黎哥還是看守組長呢。
“不急在這一時,我看檔案上他原來的工作單位是母球,說不定是哪位領(lǐng)導(dǎo)的親戚,等探過他的底再說?!崩韪鐩_陳小龍使個眼色,朝左丘努了努嘴。
“母球的?那里不都是科研人員嘛,他犯了什么重罪?搞到要跟我關(guān)一起。”陳小龍打聽著左丘的案情。
“這小子膽子挺大的,居然偷了逃生艙逃跑去地球,不是什么善茬。好了,我去休息休息,剩下的具體情況,你要是能打聽出來,我給你包好煙抽抽?!崩韪缙仓熳吡?。
送到監(jiān)獄的檔案,只記錄了姓名工作單位和案情,別的一概沒提,黎哥不得不小心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陳小龍領(lǐng)了任務(wù),暫時不找左丘的麻煩了,而是坐在靠近左丘的自己床邊,慢慢打聽他的底細。
“我叫左丘?!标愋↓埡屠韪绲膶υ?,左丘聽了個大概,名字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大大方方的告訴了他。
“你去了地球?那是什么地方?”陳小龍好奇的問道。
“地球就是空中之城下面的星球,這你都不知道嗎?”左丘用諷刺的口氣說道。明擺著陳小龍和黎哥會找自己的麻煩,他也不用跟他太過客氣。
“不知道又怎么樣?你在那殺了人嗎?”陳小龍?zhí)街^瞄左丘,聽見了他的諷刺,也先忍著沒當回事,而是盯著他臉上的淤青問道。別看左丘瘦,寸頭加上微微瞇縫的眼睛和淤青,還是讓陳小龍頗為忌憚。
“殺人?那可是重罪,我沒殺人?!弊笄饘嵲拰嵳f著。
“那你知道老子為啥在這里?是因為我殺過人,要不然也不會把咱倆關(guān)一起。”聽左丘說沒殺過人,陳小龍頓時放了一半心,十分驕傲的說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左丘聽他說殺過人,倒起了好奇心,起身靠在床頭。原來是這樣,自己的罪跟殺人算最高等級了,所以才把他倆關(guān)在一個牢房。
“我以前是專業(yè)格斗的,因為故意殺了一個對手,他們就把我抓到這里來了。格斗不殺人,怎么能算格斗呢?!”陳小龍不屑的撇撇嘴,對自己犯罪殺人好像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見左丘聽到他的話后沒了反應(yīng),陳小龍以為他被嚇住了,扭頭一看,卻見左丘已經(jīng)面朝外躺著閉上了眼,竟然是要睡覺的樣子,不由得氣沖沖的說道:“老子說話的時候,你居然敢睡覺。你以前在母球工作?是干什么的?你爸媽是領(lǐng)導(dǎo)嗎?”陳小龍有心教訓(xùn)左丘一頓,黎哥的交代,不得不耐著性子問清楚。
以他的經(jīng)驗,這些有靠山的公子哥,不用問就會恨不得把爸媽的身份都說出來,好讓別人有所忌憚。
“我是研究電磁的,我爸媽都是一般居民,不是你們想象的什么領(lǐng)導(dǎo)?!弊笄鸩粍倨錈┑拈_了口。在他眼里,陳小龍雖然殺過人,體格健壯,但他跟地球上遇到的那些劫匪相比還差得遠。那些人的眼睛里,充滿了對生命的蔑視,殺過的人之多,恐怕陳小龍都要畏懼。
老子連那些人都不怕,還會怕你一個陳小龍?!
“真的?那你有多少積分?”陳小龍對他的工作沒興趣,只要他不是什么大領(lǐng)導(dǎo)的孩子,那就好辦了。
“我沒積分。”左丘干脆的回答。
“不可能吧?母球工作的人,工資都挺高的,你沒積分可不好在這里混下去?!标愋↓埨湫χ?。
“我真的沒積分,就算有,這里也不可能交給你們?!弊笄鸩荒蜔┑恼f道。監(jiān)獄里屏蔽了連線,他有積分也不可能轉(zhuǎn)給他們。
“你有親戚朋友吧?等他們來探視你的時候,可以讓他們先幫你付給黎哥,要不然他會讓你后悔的?!标愋↓埲滩蛔√狳c了他一句。
“我犯的是重罪,別說我沒親戚朋友,就算是有,他們也不被允許來探視我?!弊笄鹦臒┮鈦y的說道。
可別黎哥打聽到了雅蘭黛頭上,去找她的麻煩。應(yīng)該不會,怎么說雅蘭黛也是最高長官的女兒,黎哥一個監(jiān)獄里的看守小組長,沒那么大的膽子。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标愋↓堁壑檗D(zhuǎn)了幾轉(zhuǎn),相信左丘說的不是假話。
明擺著他和黎哥要找左丘的麻煩,左丘如果有護身符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拿出來,而不是硬頂著自討苦頭。
陳小龍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左丘身前,這次沒再留手,一把就把瘦弱的左丘從床上扯了下來,任左丘怎么反抗,也無法從他鉗子般的大手里掙脫出來,被陳小龍掐住脖子抵在了墻上。
“你不是橫嘛?我還以為你多能打呢,原來不過是嘴頭子厲害。你給老子聽好了,在這間屋子里,一切都是我說了算,吃的喝的你得先問問我要不要,你才能吃?!标愋↓堃恢皇峙九镜呐拇蛑笄鸬哪?,惡狠狠的給他講規(guī)矩。
陳小龍一直是自己住一間牢房,左丘被黎哥安排到跟他一起,那是黎哥照顧他,讓他從左丘身上刮些油水。沒想到左丘是個窮光蛋,除了吃喝就沒別的便宜可占了,陳小龍覺得有些失望,不爽的心情讓他格外想痛扁左丘一頓。
“你也就這點兒出息了,蹭些吃喝而已。剛才是我不防備,再說這里空間也小,有機會我會讓你后悔今天這樣對我。”左丘根本不服軟,他知道服軟也沒用,只會讓陳小龍認為他更好欺負。
牢房里除了兩張床,就是一個共用的抽水馬桶,陳小龍有什么好逞威風的?左丘剛才注意到陳小龍有動手的跡象,奈何他感應(yīng)不到T元素,空有超算的本事也打不過陳小龍。
“我讓你嘴硬?!标愋↓堃娝S刺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的猛地放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左丘終于能大口喘氣了,卻被陳小龍一腳踢在了腰上,身體飛出去三米遠才重重的跌落在地,還好他及時護住了腦袋,否則非撞到馬桶上不可。
“你特么不是說沒防備嗎?你他么不是說空間小嗎?你他么倒是起來打??!”陳小龍瘋了似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左丘身上,連帶著不停的猛踢,讓左丘只能抱著頭蜷縮在地上。
左丘不是沒有機會起來反擊,他內(nèi)心因為審判后與雅蘭黛分開,始終有一股郁結(jié)之氣無法排解,干脆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任由陳小龍對他拳打腳踢,反而覺得舒暢了不少。
“怎么不打了?累了?我睡覺了哈?!弊笄鸩林旖堑难E,忍住渾身的劇痛慢悠悠站起身來,看著坐在床邊呼哧呼哧喘粗氣的陳小龍,眼帶蔑視的說道。說完他真的走到床邊,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躺著了。
真特么是個怪胎!陳小龍斜眼看了看左丘,沒有了繼續(xù)再動手的想法,仰面朝天倒在床上休息??磥砝畏坷镥憻挼奶?,居然會打累了。他不能真的把左丘弄成重傷,下手的時候很注意分寸,可即便這樣,左丘也不應(yīng)該是這種表現(xiàn)呀!
硬骨頭?哼,等明天黎哥再過來,把左丘的情況告訴他,老子一定保證每天讓你疼的睡不著覺。
暮色降臨,室內(nèi)更加的昏暗,左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陣哐噹的金屬撞擊聲把他吵醒。
“今天算你運氣,沒什么好吃的?!标愋↓堈炎笄鹉欠蒿埐巳釉诘厣?,飯粒菜汁濺得四處都是。
左丘揉揉眼睛翻身坐起來,全身上下的骨肉像散了架似的,愈加的疼痛不堪。他緩過神來之后,覺得肚子確實餓了,不言聲的走過去將自己的飯菜揀起來,不分青紅皂白的直往嘴巴里塞。
人造肉,左丘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了,當年上大學(xué)的時候沒少在樂翻天品嘗,那時候覺得是一種美味,可現(xiàn)在重新吃起來,卻覺得實在是垃圾食品。
“你特么倒是好胃口,怎么像個餓死鬼似的。天天都是人造肉合成蔬菜,吃得人都想吐了。老子當年,可是頓頓有紫珠和大蝦真肉的?!标愋↓堊约旱娘埐诉€剩了一小半就不吃了,舔著嘴唇回憶當年的美好時光。
或許他獨自在這間牢房里太久了,好不容易來個人,他顯得有些嘮叨。
“我懶得理你而已,要是再讓我膩味,信不信我拼著再受傷,也要讓你把嘴巴永遠閉上?!”左丘邊吃飯邊想著心事,陳小龍就像個蒼蠅一樣喋喋不休的,他忍不住盯著陳小龍威脅道。
“你特么倒是嘴硬,你有那個本事?是不是剛才還沒把你打疼?。 标愋↓堃宦牼蛠砹嘶饸?,站起來就走到了左丘面前。
“你可以試試。”左丘吃得差不多了,睡了一覺后渾身恢復(fù)了力氣,直勾勾的看著陳小龍。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陳小龍,但心理上的氣勢讓他充滿了底氣。說到底,他去過地球,面對過槍炮實彈的生死考驗,他不屑于跟陳小龍這樣的人計較什么。何況,他相信陳小龍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樣。
從他的眼神里,陳小龍看不到害怕,反而那種毫不畏懼的目光讓他心里打了個突。這小子不好惹,陳小龍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害怕,嘴上卻不服軟的說道:“老子已經(jīng)把你收拾一次了,剛吃了飯不想運動,等我有興趣了再讓你嘗嘗厲害?!闭f完,他輕哼一聲坐回到自己的床鋪上。
“你在這里關(guān)多久了?還要蹲幾年?”既然陳小龍退縮了,左丘也免去一番爭斗,畢竟要一起住很久,了解下彼此還是有必要的。
“我殺了人,判的是終身監(jiān)禁,已經(jīng)住了三年多了?!标愋↓埳袂橛行┞淠膰@了口氣。早知道那人不經(jīng)打,他就留點分寸多好,再重的傷也能很快恢復(fù),省得他為此搭上了一輩子。
不過活生生把人打死的感覺,確實讓人十分過癮。
終身監(jiān)禁,要不是自己有超算的話,下場會和陳小龍一樣凄慘,不過要是重來一次的話,他依然會堅定的站在雅蘭黛身邊,幫她實現(xiàn)心里的夢想。
吃過飯,左丘感覺自己還沒睡夠,不理陳小龍的嘮叨,很快就再次進入夢鄉(xiāng)。從母球逃跑,去到青石城,遇到雅蘭黛的爺爺,再被送回實驗室,馬上接受庭審,這幾天他的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牢房讓他放下了所有擔心,高度集中的精神一旦放松,他感到身心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