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場里的動靜不小,有幾個好心的顧客也走過來關(guān)切問田欣蓮磕到哪里沒有,辦公室里的金靜軒不可能一無所知,但是人家就是穩(wěn)如泰山一般沒有出來看一眼。
田欣蓮在心里想著,果然是姜太公釣魚,穩(wěn)坐釣魚臺啊。
麥冬萍翻過田欣蓮的手心一看,手心被塑料價簽條硌得發(fā)紅,她皺起了眉頭,撅著小嘴抱怨道:“蓮姐,走,找強(qiáng)哥去,他就是再厲害,也得講道理,你剛才干嘛說你沒事?”
田欣蓮看出麥冬萍是個炮仗脾氣,連忙拉住她的胳膊,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是同事,咱們以后共事的時間長著呢,本就是我不小心,你看這手也沒流血,店長還等著我有事,我先進(jìn)去了?!?p> 麥冬萍只好點點頭,田欣蓮笑笑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jìn)去。
辦公室里氣壓極低,任宇強(qiáng)站在角落里正在換工服,金靜軒肅著一張臉坐在電腦前面在訂貨,看見田欣蓮進(jìn)來,頭也沒抬說道:“坐下吧?!?p> 很好,金靜軒再也不裝老鄉(xiāng)套近乎,再也沒有虛偽的假笑,她端起了店長的架勢,她拉遠(yuǎn)了與田欣蓮的距離,無聲地告訴她,她金靜軒是整個門店的實際掌控者,給你什么臉色你都得受著。
金靜軒不笑,田欣蓮反而笑了起來。
田欣蓮不怕妖魔鬼怪,哪怕是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爭斗她都不怕,她就怕惡鬼披著善良的外皮混在人群當(dāng)中讓人防不勝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有千年殺賊,沒有萬年防賊的道理。
田欣蓮對金靜軒還是有一些了解,所以她一點也不難受。
田欣蓮輕輕拉過來一張塑料凳子坐下,金靜軒問道:“早高峰時你的表現(xiàn)怎么樣,你自己說。”
田欣蓮摸不著她的路子,所以老老實實地說:“表現(xiàn)不好,不夠熟練,亂糟糟一團(tuán)。”
金靜軒故意靜了兩分鐘,短暫的沉默會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田欣蓮已經(jīng)覺得不安,她盡力克制著。
金靜軒的右手松開鼠標(biāo),驀然回頭盯著田欣蓮說道:“這個月公司給咱們定了九十萬的銷售額,平均每天三萬的營業(yè)額才能勉強(qiáng)過關(guān),可你看看,現(xiàn)在的每一天都沒有突破三萬!門店的銷售額完成比數(shù),直接影響著所有人的當(dāng)月獎金,小時工人家不怕,你應(yīng)該怕!”
田欣蓮勇敢地與她對視著,明白接下來金靜軒要說的話才是重點。
金靜軒突然笑了一下,她這一笑比她不笑更瘆人,她說道:“知道為什么調(diào)你過來嗎?因為你年輕踏實,有無限的潛能,比那些因循守舊的老員工強(qiáng)多了,她們在我眼里就像冬天快要被凍死的蟲子,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社會淘汰!我對你給予厚望,好好把你的收銀速度提上來,多看看別人的優(yōu)秀之處,上班不是看熱鬧的,要看門道。紫竹橋店是個大染缸,你今天也算是見識了,別讓我失望,多幫幫姐的忙?!?p> 金靜軒說最后一句話時,還笑著拍了拍田欣蓮的肩膀,以示重視。
這番話真真假假,恩威并施,田欣蓮有那么一刻要被她忽悠過去了,冷靜以后她才想通,什么給予厚望,不過是新員工便于她掌控罷了,說不定這番話她對每個人都說過呢。
田欣蓮在工作中從不搞拉幫結(jié)派那一套,自古以來那些熱衷黨派之爭的人,哪一個不是成了當(dāng)權(quán)者手中的一把刀?她眼下也不想當(dāng)金靜軒手中的一個玩偶,任她擺布。
不過田欣蓮一向清醒,只要她做好本職工作就好,那些爭權(quán)奪利的事留給別人去操心吧。
十一點,到了午高峰之前的換班吃飯時間,金靜軒走出辦公室,讓田欣蓮和麥冬萍先吃飯。
田欣蓮和麥冬萍肩并肩坐在辦公室,麥冬萍好奇地看著田欣蓮帶來的飯盒,里面只有一點米飯,幾朵西藍(lán)花,一些土豆絲而已。
麥冬萍問道:“蓮姐,你怎么吃這么少,能吃飽嗎?”
田欣蓮嬉笑著說:“我的胃不太好,不能吃太飽,吃飽的話就要難受的。你看我都是喝熱水,冰淇淋我連碰也不敢碰。”
麥冬萍“啪嗒”一聲打開了她帶來的飯盒,兩手舉著讓田欣蓮看。
麥冬萍今天帶的是麻辣香鍋,上面鋪著的藕片、培根、青菜和丸子之類油哄哄紅艷艷的,麥冬萍笑著說:“跟你比,我就是個吃貨嘛,蓮姐,請你吃我的菜?!?p> 田欣蓮笑著擺擺手,說道:“謝了,這么辣,我吃不了。”
麥冬萍有些吃驚地說:“那你的菜肯定沒滋味,有時間把你的胃治好吧,什么都不能吃,多可憐?!?p> 田欣蓮拍拍她的頭,笑道:“小孩家,還知道可憐,聽你口音,是BJ人嗎?”
麥冬萍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米飯,含糊不清地說:“嗯,我跟爸媽住在陶然亭,從前我爺爺奶奶留給我們一套知春路的房子,我爸媽把它賣了,又買了兩套小的,另一套房子我們給租出去了?!?p> 難怪,田欣蓮總覺得麥冬萍有一種傻乎乎的天真和刁蠻,很有教養(yǎng),說話不遮不掩,性子直率,脾氣又沖,原來是家里的嬌女兒。
田欣蓮笑道:“呃,原來還真是個BJ大丫頭呢。”
麥冬萍的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把嘴里的一口飯咽干凈,才哈哈笑著說:“我爸媽說是大傻丫頭,蓮姐,你太對我的脾氣了,我家里就我一個丫頭,以后你當(dāng)我姐???”
田欣蓮寵溺地看著她,笑著說:“剛才你還替我出頭呢,我求之不得?!?p> 麥冬萍不以為然地?fù)u搖頭,說道:“嗨,我不能看著我姐妹兒受欺負(fù)不是?蓮姐,你哪兒人???”
田欣蓮說道:“河南洛陽,你聽過沒?”
田欣蓮看似無意,其實她在觀察麥冬萍的反應(yīng),只見麥冬萍夾起一根青菜放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嚼著,一副思索狀,然后說道:“聽說過,但沒去過,你們那兒的牡丹那么有名,誰不知道?有時間你帶我去看一看?!?p> BJ人說話,喜歡帶個兒化音,田欣蓮聽麥冬萍說慣了,覺得還挺好聽的。
田欣蓮想當(dāng)然以為麥冬萍的最后一句是她隨口一說,所以笑道:“洛陽離BJ可不近,你真要去?”
麥冬萍放下筷子,瞪著她圓溜溜的眼睛,拍著胸脯說道:“我們BJ大妞,一向說到做到,你不信???一個唾沫一個釘,砸到地上,是要聽響兒的。”
田欣蓮雙手合十,撒著嬌笑著說:“姐姐討?zhàn)埩耍f的話不對,給你賠罪了。”
哪想到麥冬萍這么好哄,立刻就眉開眼笑了,說道:“賠罪還不簡單?三點下班陪我去染頭發(fā),我一個人好無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