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李郁成腳步停住,雙眼一瞬不移的看著眼面前的少女。
少女容色清絕,身姿曼妙無雙,一雙秋色明眸善睞,流光溢彩,宛若九天虹霞映日。輕薄的雙唇略略上挑,勾起一道似調(diào)侃的笑。
淡黃的長裙微微皺褶,她的面色依舊帶著病態(tài)。
李郁成緊盯著她的雙眼,將她的身形與初次見面的蒙紗女子漸漸相融。
她就她,此刻,他確定無疑了。
“是,我確實騙了李少將?!笔乱阎链?,昭寧也不打算掩藏了,索性坦然承認。
“為什么?”李郁成問。
“為什么?”昭寧輕笑,抬手將散落在臉頰處的青絲挽在耳后,“能有什么為什么?無非是應著那句強扭的瓜不甜罷了。再者,我身染重疾,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安然度過幾個春秋,若是嫁入李府,豈不是害少將無故背上鰥夫之名。”
“你怎知我會不愿?”李郁成心頭郁結難消,明亮的雙眼被失落和悔恨彌漫著。
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如何會不愿娶?若非她一意孤行,欺瞞于他,他怎會被蒙蔽雙眼,錯失眼前人。
“我想李少將誤會了,我說的強扭非是少將,而是我不愿?!闭褜幍慕忉尩?。
李郁成微愣,“你為何不愿?”
“昭寧心中已有心悅之人,李少將非昭寧良人,故而昭寧不愿?!闭褜幪寡浴?p> 李郁成恍若被人當頭一棒,整個腦子都“嗡嗡”直響,有什么能比自己心上人情系旁人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你心中之人是蘇太傅?”
昭寧心悅誰并不難猜,放眼整個鄴京能伴她的人只有一個,況且,那人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才學容貌都是萬里挑一,世間獨有。與那樣一個男子相處世間能有幾個女子不動心。
昭寧未語,卻帶著默認的神情,
李郁成緊握著的手,喉中瞬間涌上一股濃濃的酸澀味,此時,他竟有些后悔知曉這殘忍的真相。
“不嫁與我,蘇家的門你就能輕易進去?”李郁成捻著酸的道。
昭寧失笑,轉(zhuǎn)而又輕嘆,“李少將想多了,我能不能活過明日都是未知數(shù),又豈敢想往后的事?!?p> 是了,他在酸氣什么?
如今她都深陷地牢,明日就要被問斬,自己該想的是如何搭救,說這些無用之話作甚。
“昭寧,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救你出去?!?p> 怎么救?有何良策,李郁成絲毫沒有頭緒。
“不用?!闭褜幪ь^,“李少將無須為我的事操心,昭寧福薄命淺,該有此劫?!?p> 昭寧可不想人多,節(jié)外生枝。
原本皇后就對她的事謹慎提防著,若是再有人橫插一腳不僅幫不了她,還會讓皇后加大力度對付。
“我怎么可能做到眼睜睜看著你去死,不,我做不到?!崩钣舫珊敛华q豫,一口拒絕。
“李少將為何做不到?莫非也是被我這副皮囊給迷惑了?”
李郁成對昭寧而言無非就是一個過口的名字,與旁人沒有什么差別,她深知自己容貌容易讓男子心生搖曳,為此,更是對此類人有著鄙夷不屑的心態(tài)。
“不,不是這樣。”李少將怕她誤會,矢口否認,“我并不是一個注重容色之人,當初厭惡你是覺得你行為舉止與做事的態(tài)度讓人氣憤不已,而非因容貌影響?!?p> 李郁成的話,昭寧信了。
既非容貌,那就是當真上了心,昭寧不清楚李郁成是何時對她上了心,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討論和研究。感情之事最是難纏,她不愿將這層窗戶紙捅破徒增煩惱。
“李少將回去吧!我的事情自有太傅解圍,若是太傅都解決不了的事,怕李少將也是無能為力。若真想幫我,就靜觀其變,好好呆在府里什么都不要做?!?p> “好,我知道了?!?p> 說不出的委屈和心酸惆悵堆積在李郁成的心里,可是昭寧說的也沒錯,蘇景容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又何德何能。
黯然頹廢的離開地牢,回到家,李郁成一頭便把自己關在房間郁郁寡歡,寸步不出房門半步,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直到仆從慌亂的腳步和急忙的敲門聲才將他的魂招回來。
“公子您快開門,出大事了,夫人喝藥自殺了?!?p> “什么?”
驚雷炸響,李郁成破門而出,徑直往母親的別院飛快地跑去。
李郁成到達別院的時候,平時染著花香的院子此時彌漫著濃濃藥澀味,侍女和仆從站在門外,個個臉上掛著擔憂。而李父也站在門外,在門口焦急不安的來回踱步。
“父親,怎么回事?”李郁成趕忙上前詢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心神難安。
“我也不知,你快進去看看情況,你母親也不知道在生我什么氣,這種關頭竟也不讓我進去?!崩罡釜q見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李郁成的手緊接著就把他用力推入了房內(nèi)。
李郁成也來不及多問,快速朝里面走。內(nèi)室里,李夫人安靜的躺在床榻,雙眼緊閉著,原本紅潤的臉被蒼白代替,完全沒有了昔日的精氣神。
侍女站在床側(cè),見李郁成到來微微行禮后就端著幾個藥碗離開,
見母親沒事,李郁成的心稍稍松懈,他提著凳子坐在床前,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母親為何突然如此舉動。
李郁成的記憶里,父親雖然嚴厲對母親卻是溫和,凡母親喜歡都會竭盡所能放在她的面前。當然,對于父親年少時的愛恨情仇李郁成也是知曉一些,不過,那都是幾十年前的舊事。
這么多年過去了,母親當初能釋懷現(xiàn)在應當也不會介懷,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讓母親如此下策?
李郁成著實想不明白。
李夫人其實自始自終都沒有真的睡去,她心中難過抑郁,不愿睜眼面對現(xiàn)實。
自從那日在門外聽的李父一席話后,她心里就像種了一棵怨念的種子,隨著時間的發(fā)酵就越發(fā)不可收拾。越想越委屈的她,終是受不了這種無形的折磨,去藥鋪偷偷買了藥喝下,本想一死了之,從這苦海中解脫,誰曾想還是被救下。
想到事后要面對的局面和難以再維持的祥和,李夫人心如死灰,恨不能再喝上一大碗藥,去了才好。
情止深處,悲從中來,不由得,一行淚水悄然不覺從她的眼角滑落。
“母親,您醒了?”
李郁成拿著一旁的絲帕輕輕地擦拭掉李母的淚水,等他放回絲帕,李母已經(jīng)睜開眼,雙眼怔怔的望著頭頂?shù)那嗉啂?,目光空洞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