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外二十里地,邵武侯府的四海別院。
武思豪在別院的亭中,來回踱步,神情焦急。
“武掌門……”亭外傳來一個聲音,此人正是這別院的主人,邵武侯盧廣。
武思豪未見其人,先聞到了那股,有些刺鼻的煙草的香味。
“侯爺!”武思豪作揖行禮。
邵武侯盧廣,一手托著煙葫蘆,一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從不遠(yuǎn)處走來。
“武掌門……可惜了,這一次可是讓你,損兵折將了!”邵武侯盧廣搖了搖頭,走到亭中的石凳前,坐了下來。
武思豪不知要如何應(yīng)答。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徒兒。但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biāo),這點犧牲也是必要的。至少,這一次,他的犧牲,已經(jīng)換來了邵武侯的信任。
據(jù)傳聞,江湖上,能夠進(jìn)入這四海別院的,那必然已經(jīng)可以算作是邵武侯盧廣的心腹了。
看著武思豪略有些尷尬局促,邵武侯盧廣笑著說:“武掌門請坐!”
“謝侯爺!”武思豪行禮后,便坐了下來。
盧廣抬眼看了一眼武思豪,只見他將頭扭過一邊去,并沒有直視自己。
“說起來,也是意外。我只是讓你去縱火,也沒讓你們?nèi)锶?。擄人也就罷了,弄到那嬌娥山上去,竟然還遇到了猛獸……”盧廣深深地吸了一口葫蘆煙,對著半空吐出了濃濃的煙團(tuán),“這完全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侯爺不必多言,這是我那兩個徒兒學(xué)藝不精,自己沒有把事情辦好……”武思豪坦言道,“況且,他們兩個,竟然就用浮雨寺中的酥油去燃火,讓他虞子沖尋著線索,找到了浮雨寺,險些將我也暴露了。那兩個徒兒,落到這般下場,也是他們自己,咎由自??!”
武思豪說著,言語中絲毫沒有心疼和責(zé)怪邵武侯盧廣的意思,反而是把責(zé)任都?xì)w咎于魏吉和方選兩個小徒弟身上。
“這樣說來,也對!”盧廣點點頭。
“只是,有一事,還請侯爺能夠幫小的照顧一下!”武思豪站起來,再一次作揖行禮。
“你說。”
“那虞子沖,命人將我那小徒兒的尸首,帶回了慈寧鎮(zhèn)的縣衙門。雖然,我那小徒兒已經(jīng)被那猛獸,蠶食得血肉模糊,看不出樣貌了。但是……”武思豪遲疑了一下,“但是,我實在不確定,他的衣物里,是否會有我‘百劍門’的什么印信?!?p> “有何印信?”盧廣問道。
“這事,我并不確定……”武思豪說到此處,面色略顯焦慮,“我派弟子,身上都會有一塊腰牌,上面寫著各自的姓名輩分。事后,我曾前往我那兩個徒兒的臥房,搜尋了一番,并沒有見到那兩塊腰牌?!?p> “竟有此事?”盧廣似乎心中有些不悅,抬眼,斜著眼睛瞪了一下武思豪。
“事發(fā)突然,那日凌晨,我還沒來得及仔細(xì)交代,那兩個徒兒就出門了……”武思豪有些悔恨,“后來,聽聞他們可能是往那嬌娥山的方向去了,我也第一時間趕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當(dāng)我趕到的時候,那虞子沖帶著縣衙的衙役,已經(jīng)趕到了現(xiàn)場。我也沒有機(jī)會,再查驗一番……”
盧廣搖搖頭,似乎是有些失望地說:“武掌門……你這……你這一派宗師,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做事情怎么這么不周全呢!”
“請侯爺恕罪!”武思豪謝罪道。
“罷了罷了!”盧廣擺擺手,“我在慈寧鎮(zhèn)的縣衙里還算是有些人脈,這個事情我交代人去處理?!?p> “謝侯爺!”武思豪單膝跪地。
“那……另一個呢?”盧廣不耐煩地說,“你那另一個徒弟,尸首不是還沒有找到么?”
提及此處,武思豪緩緩地站了起來,坐回了石凳上。
遲疑片刻,他小聲地說:“請侯爺放心,另一個……另一個我已經(jīng),親手……處理了……”
盧廣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探過身子,湊到武思豪面前,意味深長地問道:“哦?武掌門,親自……處理的?”
武思豪正起身子,嚴(yán)肅地,微微點頭。
“殺伐決斷!”盧廣點點頭道:“武掌門,是個做大事的人!”
武思豪深深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望向亭外的湖水。
“侯爺,我有一事不明……”旋即,他又轉(zhuǎn)過來問道:“那日,您為何讓我去縱火,燒那花語明樓?”
盧廣吸了一口煙,舌頭在唇邊舔了一下,似乎是在淺嘗著那煙草在嘴唇上留下的味道。
“你可知,那花語明樓,背后是誰人的勢力?”盧廣問道。
武思豪搖了搖頭。
“那花語明樓,明地里是慈寧鎮(zhèn)的一座酒肆。而實際上,那是圣玉司設(shè)在慈寧鎮(zhèn)的一處暗哨?!北R廣說完這句,偷偷瞄了一眼武思豪,看著他的反應(yīng)。
“圣玉司?”武思豪瞳孔放大,似乎是聽到這三個字,心中滕然地生出了一絲恐懼。
“怎么……”盧廣微笑著,看著武思豪,“武掌門,這是……怕了?”
“怕……怕什么……”武思豪故作鎮(zhèn)定地說,“不知道,這圣玉司,是怎么得罪了侯爺?”
“圣玉司倒沒怎么得罪我,倒是皇帝那老兒,讓圣玉司的太監(jiān)們查我!”盧廣說起當(dāng)今皇帝,一點都不客氣,“那幫太監(jiān)們說我要造反,武掌門,你覺得我盧廣,像是要造反的人么?”
盧廣笑瞇瞇地看著武思豪。
武思豪雖故作鎮(zhèn)定,心中卻已經(jīng)慌了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邵武侯,竟敢跟朝廷作對。而且,自己還在他的指示下,放火燒了圣玉司的據(jù)點,這下子,他整個“百劍門”,也站到了圣玉司和朝廷的對立面去了。
“怎么可呢!”武思豪干脆地說道,“侯爺一心為天下黎民百姓、為江山社稷著想,怎么會……造反呢!”
“不!”盧廣湊近到武思豪的面前,看著眼前那顫顫巍巍的武掌門。
武思豪聽著這“不”字,心中可徹底地亂了。
“我就是要造反!”盧廣緊緊盯著武思豪的眼睛。
武思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一聲。
突然一下子,他全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邵武侯為何要讓他去做一件,那么奇怪的事情。原來,這是要讓他徹底入伙。從今往后,他武思豪和“百劍門”,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武掌門不必驚慌……”盧廣伸手,拍了拍武思豪的手臂,“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p> 武思豪還處在前所未有的慌亂之中,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武掌門!”盧廣大喝了一聲。
武思豪嚇得,立馬起身,雙膝著地,跪拜在了地上。
“你不是想做江南儒派盟主么?”盧廣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心腹,也是我日后開疆拓土的先鋒大將?!?p> 說著,他雙手托起了武思豪。
“待我事成之后,不要說是江南儒派盟主,就是這天下武林的盟主……”盧廣對著武思豪,笑了笑,“你也有機(jī)會坐得!”
武思豪心中微顫了一下,抬眼看著盧廣。
“武掌門,當(dāng)你坐上了天下武林盟主之位,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盧廣走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便再也不用擔(dān)心,有些往事,被人家給翻出來,對不對?”
往事?武思豪心中大驚,難道說,當(dāng)年他將祁府滅門的事情,邵武侯也知道?
他猛然轉(zhuǎn)過身,看著盧廣的背影。
“文匠一頁書,確實是把好劍……”盧廣緩緩地說,“可是,武掌門,你要知道,這天下名劍,多得是。眼光,要放高一點,放長遠(yuǎn)一點……”
他果然知道了!武思豪整個人都‘轟’了一下。
這世上,還有能瞞過面前這位邵武侯盧廣之眼的事情么?
武思豪“撲通”一聲,重重地跪了下去,雙手抱拳道,“我武思豪,攜‘百劍門’上下,日后必為侯爺馬首是瞻,肝腦涂地!”
“哈哈哈哈……”盧廣轉(zhuǎn)過身來,拍了拍武思豪,輕松地說,“共就大業(yè)……共就大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