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南端著早餐回到房間,看見自己被宋青禾放在外間茶幾上的手機(jī),又看了看屋內(nèi),不見其蹤影。便想著給她打電話,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來敲門聲,他以為是宋青禾。開門才知是鮑勃。
他笑著道:“這么早?”
鮑勃看他的眼神有些閃躲,視線跳躍在早餐上:“這么豐盛。恰好我還沒吃?!?p> 這是他特意給宋青禾準(zhǔn)備的,可聽鮑勃如是說,他自然也不好攔著。想著待會再去給宋青禾準(zhǔn)備一份便好。
鮑勃吃著早餐,邀他一起:“來,一起吃?!?p> 他坐過去,因為傷口的緣故,動作緩慢了些,倒沒有吃:“怎么就你一個人?”
鮑勃岔著話題:“打算什么時候回國?回國之前回紐約嗎?”
蕭湛南察覺出鮑勃的不對勁,聯(lián)想起不在房間的宋青禾,以及未曾與他一起去前來的楊卓,心底便有了幾分清晰的猜想。他點(diǎn)開手機(jī),剛準(zhǔn)備給宋青禾去電話,便看見了半個多小時前母親給自己打過電話,上面顯示著通話時長。
他奪走鮑勃手中的牛奶:“她把青禾約去了哪里?”
她!
不是母親!
不是媽媽!
自鮑勃認(rèn)識楊卓開始,追求,交往,結(jié)合,他一直以來的感受便是他們的母子關(guān)系不同于中國人所看重所強(qiáng)調(diào)的血溶于水,傳遞不是出來的不是舐犢情深,是一種讓人雙方都窒息的距離之感。之所以窒息在于,他們想要靠近對方,卻又難以靠近對方。
他對母親從依賴,渴望,害怕到后來的拒絕。他成長的腳步是一把剪刀,隨著步伐的加大,連接著他們的系帶便斷一寸,直到如今的命懸一線。
而楊卓對兒子,他覺得應(yīng)該是有愛的。可這份愛又給人某種無法言說的刻意。她對他的每份關(guān)愛之舉,恍若都是設(shè)計好了的,沒了渾然天成的圓融與舒適之感。
鮑勃拆開三明治咬了一口,嚼咬咽下:“賦棠,你母親愛我嗎?”
蕭湛南不好答。
鮑勃淡然一笑:“我知道她不愛我。她當(dāng)年之所以答應(yīng)嫁給我,是因為我有可以讓她利用與仰仗的東西。但我是真的愛她,也在乎你。我知道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這期間要經(jīng)歷多少的生活摩擦與掙扎,你會糾結(jié),會痛苦,會想要逼迫自己的放棄,卻又總是放不掉。賦棠,你可以擁有完美的生活,完美的婚姻?!?p> 他感謝鮑勃的真誠與愛意,這也是他為什么更親近鮑勃的原因。因為他能感受到他對于自己的每份心都是真的。
他將手中的牛奶還給他:“青禾不是她。”
鮑勃笑他的自信:“我想你更像你父親?!?p> 他附和,是屬于兒子面對慈愛父親的溫和與恭敬:“對。像我父親?!?p> 這父親,是他,也是蕭伯遠(yuǎn)。
他從鮑勃那里得到了地址,與其開著玩笑:“吃完記得收拾干凈?!?p> 鮑勃無奈地笑著,是對兒子的寬厚與慈愛。
他出了房間,焦急底等在電梯口,電梯卻在高層遲遲不下來。他索性走了樓梯,好在只有7層樓。但他著急,步伐夸的太大,傷口的疼痛在層層加劇,他明顯感覺到傷口有鮮血滲出來,也是無暇顧及。因為他走的樓梯,自然與前來酒店的楊卓錯過了。
出了酒店,慢跑的步伐前往咖啡廳,額頭上是密密麻麻汗珠在滾落,三分熱,七分疼。當(dāng)他看見宋青禾安然地坐在咖啡廳里,才安了心。
他減緩速度,歇著疼痛,他與她的空間相隔被視線所收短。
宋青禾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發(fā)愣發(fā)傻的模樣,她被沉浸,又被擱淺,與他一樣,成為了不能自救的魚。
她不曾察覺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邊,當(dāng)蕭湛南的聲音響起,她才沒收了自己的發(fā)呆模樣。少許驚訝:“你怎么來了?”
“青禾怎么又亂跑?”
她想他既然本來這里找他,自是知道了自己與楊卓見面的事情,話語玩笑:“與你母親談?wù)勑摹!?p> “談了什么?”
“女人之間的話題,男人八卦好嗎?”
“沒什么不好?!?p> “師兄覺得我們能談什么?”
他戲謔:“構(gòu)建和諧的婆媳關(guān)系?”
“和諧的婆媳關(guān)系我應(yīng)是不能。不過我倒能為師兄和諧的母子關(guān)系出一份力?!?p> 他沒有接話,只是牽起她起身,走在她前面,嗓音卷裹著濃濃地放不開的欲望色:“賦棠怎能沒有青禾?”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衣衫被鮮血染紅,想必定是擔(dān)憂楊卓給她難堪、匆忙趕來。她覺得這些血跡看上去很是溫暖,每一滴都浸在了他剛才的話語之中,浸出了他蝕命的看重。
她將頭別過去,不愿他突然的回頭,看見自己雙眼里面的薄霧彌漫。她內(nèi)心的波瀾在被他握著的原本僵硬的手指上以分毫的差別在松動,就似還在發(fā)酵中的面團(tuán),你指腹剛按下去,它便會慢慢的回彈回來,是她情感上面的掙扎。
兩人沒有回酒店,在宋青禾帶著幾絲別扭的關(guān)心之下,兩人又去了醫(yī)院,重新包扎傷口。期間,他一直握著宋青禾的手沒有松開,電話響了,他說:“青禾幫我接下?!?p> 宋青禾彎身從他的休閑西褲的口袋里面掏出手機(jī),剛剛接通,喬森焦急而又擔(dān)憂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百x棠,我覺得你應(yīng)該來一趟加州。米勒這次情況很不好?!?p> “米勒怎么了?”
喬森沒有想到會是宋青禾:“賦棠呢?”
當(dāng)他這話剛說完,蕭湛南便微笑示意她將手機(jī)遞給他。那笑,談不上嚴(yán)厲,甚至給人一種溫暖之感。它有一種能讓你被他為所欲為擺布的魔力。在短暫的愣神之后,她有些木訥的將手機(jī)還給蕭湛南,還說了句:“他說米勒情況不好?!?p> 醫(yī)生已經(jīng)給他換好了藥,又一次叮囑他這段時間不可激烈運(yùn)動。他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牽著宋青禾往外面走去,與喬森說著話:“危急嗎?”
“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失血過多,傷及脾臟。這幾年來,米勒身體本就不好?!彼戳艘谎厶稍诓〈采?,毫無生命跡象的米勒:“我覺得他這次挺不過來了?!?p> 他人無法察覺,唯有他自己感覺到拿著手機(jī)的手,微微顫抖了下:“我知道了?!?p> 他在醫(yī)院的花壇邊坐下,宋青禾站在他的身邊,他只是看著路邊盛開著的紫藤:“五年前,米勒因為殺人入獄?!?p> “???!”宋青禾是吃驚的,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出那般溫善的米勒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