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麟城內(nèi)也有個近衛(wèi)親兵營,但規(guī)模很小,里頭百多名兵卒,有個領(lǐng)兵的隊長,專司城主府周邊安全,負(fù)責(zé)派遣守衛(wèi)等任務(wù)。
近衛(wèi)親兵沒有衙門的執(zhí)法管轄權(quán),一般只用于關(guān)押犯了軍法的兵卒軍官等,城中的民間案件都由太守府和下屬的縣衙審理。
但有一點例外。
涉及世家子弟的案件,近衛(wèi)親兵有權(quán)羈押涉案人物,例如有人膽敢毆打世家貴族子弟,或者攻擊城主府等,城中的近衛(wèi)親兵營可將人帶至營中牢房關(guān)押,直至案件審理完畢。
這也是貴族的特權(quán)。
由于牢房設(shè)在軍營中,所以百姓們又管那里叫軍牢。
管著軍牢的是一個伍長,姓張。
最近也沒什么兵卒犯軍法被關(guān)押在這里,張牢頭和一幫獄卒兄弟們已經(jīng)很久無事可做。
今天早上突然押來了十二個人,一看都是城中的郎員外和地主老財之類的人物。
送人過來的管家林三關(guān)照說,世子要把這些人關(guān)進(jìn)水牢中去。
張牢頭一聽就怔了。
水牢?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水牢和牢房不在一塊,水牢建在這座牢房院子的一角,挨著牢房。
那里水深剛好沒過正常人的頭頂,要踮起腳才能把鼻孔露在水面上,頂上全是拇指粗的鐵柱,常年水都不換,成墨綠色,偶爾兵卒們還會朝里頭尿尿,所以臭氣熏天。
水中紅蟲螞蟥應(yīng)有盡有,時不時還有蟑螂老鼠在其中出沒。
這還不算要命的,最要命是若身材矮小的人進(jìn)了水牢,就得用手一直抓著鐵柱子才能將自己提到水面上呼吸,正常人也要踮著腳尖才能露頭,待上幾個時辰,人都要虛脫抽筋。
夏天晚上,逼仄的軍牢內(nèi)悶得像個蒸籠。
所以張牢頭帶著幾個獄卒兄弟干脆在院子里圍坐一圈,拿了點酒,派人去割了三斤豬頭肉,在院子里打起了牙祭。
酒香肉香很快彌漫開來,水牢里有了動靜。
“軍爺!軍爺!”
有人在水牢里喊話。
張牢頭不耐煩地回頭朝水牢的方向看了一眼,對獄卒甲說:“去看看那幾個老財主怎么了?!?p> 獄卒甲吃得滿嘴流油,正爽著不愿離開。
可頭兒叫到,又不能不從。
于是不情愿地放下酒碗,搖搖晃晃走到水牢邊上。
看到幾只手此時正抓住鐵柱子,吊在上面,酒氣頭上涌,惡向膽邊生,一腳便踩在那幾根指頭上,還碾了兩下。
“哎喲喂!”
下面一聲慘叫。
接著聽見咕嘟聲。
獄卒甲忍不住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想是那人吃痛松手,落入水中喝了幾口那些“神仙水”。
果然,片刻后聽見有人在干嘔。
獄卒甲道:“再喊,踩斷你的狗爪!”
他們這些當(dāng)獄卒的,吃的是林家的糧,和外頭的地主老財也沒多少交集,所以并不給這些人面子。
反倒是這些人一個個腦滿腸肥,一個個腰纏萬貫,像獄卒甲這種拿著零碎軍餉養(yǎng)家糊口的人,心中只有多少有些不平,多少有些莫名的眼紅,所以落在他們手里,能糟踐當(dāng)然狠命糟踐。
“軍爺,軍爺,能不能給點吃的,打早上到現(xiàn)在,粒米未曾下肚啊……”
獄卒甲怒道:“你以為來這里是享福???這里每天只吃一頓!”
鐵柱下又有人哀嚎:“軍爺,我們早上來此至今,一頓都沒趕上……”
獄卒甲喝了酒,腦袋不大靈光,勾著頭響了半晌,這才想起好像是沒投食。
他們這里把開飯叫做“投食”。
獄卒甲回到張牢頭身邊,說道:“張哥,他們這幫老東西說像吃飯。”
張牢頭也有些迷糊,他也一時想不起有沒有給這些人吃飯。
一般這種地方,關(guān)在正常牢房里的都是家屬送餐居多,而這幾個老財主被關(guān)進(jìn)來的時候管家林三交待了,不能讓他們和外界接觸。
所以,之前這幫老財?shù)募胰说故莵磉^,可是被無情攆走了。
“沒喂他們?”
他用一種養(yǎng)雞養(yǎng)狗的語氣詢問道。
獄卒甲撓撓頭,不確定道:“好像是?!?p> 張牢頭甩了甩頭道:“那就給他們弄點硬貨,喂一下。”
獄卒甲不情愿地走進(jìn)牢房,鉆進(jìn)左側(cè)的伙房,在里頭翻找了一會兒,那個筲箕裝著十多個窩窩頭模樣的東西出來。
這就是硬貨。
這玩意是玉米面和雜糧揉制而成,硬度極高,密度極大,弄完了就曬干,容易保存,吃的時候蘸稀粥吃。
他端著筲箕走到水牢旁,雙手抓住筲箕邊緣一甩。
那些一個個能砸死狗的窩窩頭飛向了水牢,從鐵柱之間滑進(jìn)水里。
這,就是投食的精髓。
王大善人撿到一個。
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正眼看一下這種食物。
可今天確實餓慌了。
想也不想塞進(jìn)嘴里狠咬一口。
結(jié)果嘎嘣一下,大牙都崩掉一小塊。
“哎喲!”
他驚叫起來,摸著腮幫子揉了好一陣,這才喊了起來。
“軍爺,這東西咬不動啊,比石頭還硬?!?p> 獄卒甲已經(jīng)離開,沒人搭理王大善人。
拿著那只能當(dāng)暗器用的窩窩頭,王大善人想起自己本來錦衣玉食,卻鬧到這種地步,突然悲從中來,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哭什么哭???王大善人?!?p>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王大善人趕緊抬頭,透過鐵柱子看到一個黑影。
由于背光,看不清是誰。
但聲音不會錯。
是世子林非凡!
“世子饒命啊!世子饒命??!”
他一喊,朱老爺他們也跟著喊,護(hù)院保鏢也跟著喊。
頓時,軍牢院子里一片哀嚎求饒之聲。
林非凡隔著鐵欄看著可憐兮兮的王大善人,最后摸了摸下巴道:“別說我不給你們機(jī)會,兩個條件,答應(yīng)了,我馬上放你們回去,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一概不追究?!?p> 哀求聲沉寂下去。
只聽見水牢里的臟水晃動的聲音。
王大善人那濕漉漉臟兮兮的肥臉在月光下就像被人剛從水里撈上來的尸體一樣瘆人。
良久后,王大善人看看手里的“砸死狗”牌窩窩頭,再看看林非凡,用力猛地一點頭。
“世子,只要您說,我都答應(yīng),您就讓我早點回家吧……”
林非凡豎起一根指頭:“第一,你們和呂太守是不是一伙的?”
嚴(yán)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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