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仕女依舊稱呼自己為賤奴,因為這是事實,是目前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她們確實是奴籍,這是無可爭議的一點,即便盧安的話語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卻也沒有辦法改變。
他固然可以想辦法替這些仕女們脫奴籍,但是這對盧安的話沒有絲毫的意義,反而會令人覺得他在粉飾自己的言論。
更何況,這群仕女即便是脫了奴籍,她們依舊是仕女,仍然只能依靠仕女的名頭生活下去,固然不是奴籍,卻也并不會受到人們太大的尊重。
盧安深深地明白,只有徹底改變民眾的思想,“人無貴賤,我們生而平等”這句話才不是一場空談。
然而這種觀念根深蒂固,即便是在新中國也是依靠著整整百年的抗爭才將其推翻,然而即便是推翻卻也依然有很多人自發(fā)地認為自己卑賤而甘愿當狗。
而在大唐,這種觀念的推翻又何其之難。
不過盧安的話終究還是起了一些作用,從古至今未必沒有人這樣思想過,但是因為身份的不同,盧安所謂的來自上天的名頭給了他很大的加成,這群大家們開始真正地因為盧安的話而陷入了思考。
這一次,盧安確信,他們不是在思考該如何反駁自己,而是真正地開始為自己的那番話陷入深思。
人無貴賤,我們生而平等!
有些可笑地搖了搖頭,盧安對那名徐氏仕女微微俯身回了禮。
她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身后的其他仕女此際的狀態(tài)也沒有好太多,都因為盧安的話而動容。
這是一群什么人呢?
表面上娛樂音色的,實際上呢,因為一個奴的身份,她們在被要求順從達官貴人玩弄的同時還得不到一絲的尊重。
這不是后世,在禮義廉恥規(guī)范整個社會的時代,她們不會想要依靠自己的皮肉去博取所謂的歡心,她們同樣想要如一個平常百姓一樣,相夫教子地白頭。
也許在她們的生命,也會有人真的愛上她們并為她們感到難過,也許也會有人會為了她們的尊嚴而向這個社會怒吼過,但是真正會站在所有達官貴人面前如盧安一樣只是單純地為她們的尊樣申辯,而不是因為垂涎她們亦或是博取所謂的討好她們歡心,或許只有盧安一個。
“可是她們就是奴??!”
終于,寂靜的場面里終于有人開口說話了。
是韓連山,他站起來看著盧安,但是神情中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看著盧安,帶著一絲鄭重,又帶著三分疑惑。
盧安看向他,點點頭,“是的,她們是奴?!?p> “她們是奴,那么你的話有什么意義。也許你的那個地方真的如你所說的一樣,是一個完美國,人人生而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可是我們這里不是啊,奴就是奴,即便脫了奴籍,這一點也沒有辦法改變,人們不會因為她們脫了奴籍就高看她一等,依然會輕蔑她嘲弄她將她貶低地一文不值,而她們從前的那些堂客,也不會有人樂意見到她們脫了奴籍跟自己平起平坐!”
韓連山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可見他是真的因為盧安的話而思考過了,相較于之前他蠻橫無禮且傲氣千秋的話,此際他固然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但是卻并沒有招來盧安的反感。
而那些之前簇擁著他的那些公子哥,此刻全都如敬神明一樣地看著他,眼中充斥著震驚仰望著韓連山,好像是在仰望自己的英雄一樣。
有人暗暗攥緊了拳頭,看著盧安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怒火,好像就要把盧安打倒了一樣。
盧安再一次點點頭,他嘆了口氣,“那你以為這是為什么?”
韓連山愣了一下,沒有說話,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盧安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韓連山,同時順帶著撇了一眼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在深思的秦川,他看向柳縣令,略微淡漠地道,“縣令大人,不知道這份答案你可滿意?”
柳縣令看著他,嘴唇微動,但是最終也沒有將嘴里地話說出來,他目光深邃,看著盧安的神情好像帶著無數(shù)復雜的意味,許久他才終于點頭,“你且現(xiàn)行下去歇息吧。”
觸碰到柳縣令那般深意的目光,又見他各種意味難言,有許多話止于齒間,盧安便知道,他已經(jīng)想到問題的關鍵處了。
正是因為已經(jīng)想到了其根本原因,所有他才最終沒有把那些話說出來。
而場中有幾個老者或許還不曾想到那般深刻的境地,都只是緊皺著眉頭,看向盧安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又帶著一絲敵視。
盧安知道他們敵視自己的原因,很可笑的一點是原本對他最為抨擊的韓連山等人此際反而真的因為他的話而沉思,如韓連山等已經(jīng)有好一些對他的話表示了認同,但是這些老者,卻大多都固執(zhí)地仍舊敵視著盧安,并沒有被盧安說服。
盧安微微俯身行禮,轉身正欲回去,忽地一聲大喝響徹涼亭,“荒謬至極!你這等話語簡直誅心,千古以來定下的規(guī)矩豈是你一個外來者能改變的!”
那個最先跟盧安展開辯論的老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臉色漲的通紅,看著盧安怒喝連連,“盧氏子,我不管你來自哪里,但是你既然進入了我大唐,那你就要遵守我大唐的規(guī)矩!奴就是奴,是屬于主人的私有物,我們有權決定他們的生死,即便是當牛做馬,那也是他們的榮幸!你的話冠冕堂皇,但是這時世上絕對沒有所為人無貴賤的地方,即便是陰曹地府九天神土,也不存在所謂的平等!”
盧安倏然回過身,整個人的身影在那一瞬間爆射出來,然后兩手砰的一聲捶在桌子上,“你沒見過怎么說沒有?”
盧安的氣勢在這一刻十分凌然,那老者一時之間被盧安的氣勢所震懾,整個人的身形都不由得往后仰去,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盧安,目中流露出來驚恐。
盧安這一刻的表情十分兇狠,冰冷如水的目光好似一把刀顯露出來,“我們皆是漢人擁有共同的祖先,所謂的奴也不過是勝利者對失敗者株連的懲罰,所為的也不過是為了宣示自己作為主人地地位,將別人的自尊踐踏在地上!”
盧安看著那老者咧嘴一笑,“但是你想過沒有,是不是有一天你的子女甚至于你自己,終有一天也會被勝利者踩在腳底下侮辱、踐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