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愿拜秦公為父
人們總是很輕易就會落入無休止的麻煩里,也容易把一件原本很小的一件事情變得復(fù)雜。
鐵匠鋪的費用被誆騙,這換做后世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甚至說出去不能提起任何人的關(guān)注。
但是這一切因為盧安的重視而變得不同,也因為他的重視,秦老爺子對這件事情也格外重視。
固然這件事涉及到秦家貨商的信譽問題,但是不可否認(rèn)的一點是,由盧安向秦老爺子開口是促使秦老爺子會如此慎重對待這件事的關(guān)鍵原因。
所以秦浩誠一個已經(jīng)三十四歲的漢子才會被秦老爺子如此對待。
當(dāng)著全家小的面訓(xùn)斥,還得不到原諒和收尾。
被拿來當(dāng)做殺雞儆猴的對象,這對于任何一個成年人而言,都不是一件感覺很好的事情。
所以年紀(jì)最小的秦家老三秦浩信才會暴發(fā),竟然對著秦老爺子叫板。
兒子爆發(fā)對著父親大喊大叫這在后世不過是社會常態(tài),但放在大唐社會,這幾乎是整個社會不可承受的一種品德崩壞。
父親對于兒子擁有絕對的權(quán)利,秦老爺子哪怕將秦浩誠鞭死在祖祠,整個大唐官府也沒什么可說的。
這才是舊社會的常態(tài)。
然而這一天,看著被不斷鞭打的哥哥,秦浩信終于爆發(fā)了。
他的爆發(fā)不是因為他愛自己的哥哥而不愛自己的父親,他爆發(fā)的原因是因為他確信秦浩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然而作為父親的秦老爺子卻不相信他的兒子!
秦老爺子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沒有去質(zhì)疑這件事的真假,在面對明顯有難言之隱的兒子時,他丟掉了自己的耐心,企圖用自己作為父親的身份鞭打秦浩誠,想要以此令秦浩誠開口。
哪怕面對三個兒子的求情,秦老爺子仍然固執(zhí)地?fù)]起自己手里的皮鞭,將三個兒子都放在了皮鞭底下。
他這樣固執(zhí),脾性一直難耐不定的秦浩信自然就不可避免地爆發(fā)了。
他的爆發(fā)就使得這件事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原本秦浩誠的罪過由他扛了過去,而一群家眷則再難替他求情。
只是秦老爺子已經(jīng)很老了,他也幾乎放棄了商行的所有權(quán)利,所以在面臨三個沆瀣一氣的兒子,他茫然了。
如果秦老爺子蠻橫地將三個兒子都責(zé)罰一遍,哪怕真的將某個兒子打個半死,那或許還是一個最好的結(jié)果的。
但是在這一刻的秦老爺子卻軟弱了起來,他坐在那里沉默了。
他的茫然和沉默無疑令得這件事變得無可挽回,父子之間真正的裂痕出現(xiàn)了。
家暴其實并不可怕,兩方共同的冷暴力才是對于一段感情真正可怕的利器。
家暴固然應(yīng)該被唾棄,但是它無疑天然造成了一個弱勢方,而冷暴力則無疑是屬于兩方的對峙。
而冷暴力的蔓延開,則很可能造成一個家庭的分崩離析。
而且更加重要的一點是,秦浩信給了秦老爺子作為父親一個嚴(yán)重的打擊,而另外兩個的態(tài)度也更是迎頭給秦老爺子潑了一盆涼水。
這一股失敗的心情足以令得秦老爺子與三個兒子陷入漫長的對峙之中。
而這一場漫長的對峙,或許將因為之后不斷爆發(fā)出來的矛盾而延長到很久很久以后……
所以在這個時候,作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盧安再也不能沉默了。
當(dāng)他被秦老爺子迎進(jìn)祖祠中,當(dāng)他看見秦老爺子絲毫不再理會秦浩誠和秦浩信兩個兒子的忤逆,他就意識到,真正使得秦老爺子在鐵匠鋪這件事情上較勁的原因,其實不在這件事違反了秦家的信則。
真正令秦老爺子要對這件事較勁的原因是盧安的那一句,“這件事既然涉及到秦二哥,我便不適合在場了!“
這是在院子里時秦老爺子讓祝老四去叫秦浩誠時,盧安對秦老爺子說的,而說完他也就自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沒有繼續(xù)留在院子里。
盧安的本意其實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場會令秦浩誠尷尬,他覺得自己作為晚輩不能直接面對秦浩誠的窘境。
起碼不能當(dāng)著秦浩誠的面,否則這將令得秦浩誠無地自容。
然而這在秦老爺子看來顯然不是這樣的,秦老爺子的重點顯然是放在了“避嫌”這個詞上。
盧安之所以要退下是為了避嫌。
那么盧安為什么避嫌呢?
是因為盧安將這件事當(dāng)成了秦家的家事,而他又將自己當(dāng)成了秦家的外人!
所以他才會有這一種避嫌的舉動!
盧安當(dāng)時并沒有想這么多,直到這一刻見到秦老爺子原本的滿臉陰云都被喜悅激動所取代,他才真正明白過來。
秦老爺子在意的從來都不是秦浩誠毀掉了秦家多大的信譽,真正令得如此反常地來處理這件事情的原因是:他從盧安那里受到了傷害!
他沒有將盧安當(dāng)成外人,但是盧安卻將自己當(dāng)成了外人,這份傷害哪怕是秦老爺子將秦浩誠的后背打的皮開肉綻也無法彌補。
所以在這一刻,面對著秦老爺子的異常激動和秦浩誠三兄弟的沉默,盧安的心底里第一次在大唐涌起了愧疚的感情。
他開始明白為什么這世界上會有那么多人最終會分道揚鑣,一切都只因為兩個人所在意的方向不一樣。
明明都在意同一件事,明明那個方向的想法所在意的地方是一樣的,最后卻因為一些細(xì)節(jié)性的言行而勾起了相反的想法和猜測。
盧安很清楚,如果不是這時候他選擇了一個對的方式去挽回,或許哪怕直到有一天他已經(jīng)離開了秦家無數(shù)年,他也永遠(yuǎn)無法理解為什么秦家對他的態(tài)度越來越冷淡。
看著面前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兩個老人,看著那個因為自己而差點與三個兒子鬧掰的老人,盧安肅然跪在他的面前,重重地在地上迎著秦老爺子磕響了第一個響頭。
他直起身來跪在秦老爺子的腳下,兩手作揖深圓,肅敬萬分地鄭重開口:
“我盧安,自今日起,愿拜秦公為父!自今日始,盧安便為秦公膝下第四子,將與三位兄長服侍秦公百年,待秦公百年,亦將服喪三年,如親子侍奉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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