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山水神靈，則是遠(yuǎn)古天神留傳，相傳遠(yuǎn)古天神，怒可摧折不周，忿能移山填海，俱掌握有不可思議之神通偉力，而其來源，便是橫亙于天地之間，億萬年不易之山川河岳。”
“因此遠(yuǎn)古之后，神魔隕滅，便有大智慧者，借古天神修行之法，以山川河岳億萬年靈蘊(yùn)所化之神物，重演山水神道，亦即山神石、水神印等?！?p> “至于后來仙道、妖道，又都是由此衍生，方有今日之諸天萬法，妖國仙門！”
“因此陳兄若是想問，大道之中，誰為坦途？在下亦只能說，一者先易后難，一者厚積薄發(fā)，其中抉擇，陳兄可自行斟酌?！崩铤栃Χ_口。
“那李兄可知，天下十大神君中，山水神靈有幾？香火神靈又有幾？”陳敬庭想了一想，又問。
“天下十大神君，皆為山水神靈！”李鷸笑道。
“那還用問？自然是山水神道！”陳敬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拍桌大笑。
“鷸亦知陳兄必做此選！”李鷸提起銅壺，為他又倒了一杯，“不過陳兄身為鬼神，一時(shí)恐怕亦難承載山川之重，如此滿城香火，放棄了也著實(shí)可惜，倒不如，先暫修香火神道，待晉階城隍之境后，再轉(zhuǎn)修山水神靈，如此亦可兩全！”
“香火神道與山水神道之間，亦可轉(zhuǎn)修嗎？”陳敬庭好奇又問。
畢竟于他而言，滿城香火歸于一身，若是當(dāng)真能夠兩道同修，或者先香火而后山水，如此既不耽誤前期進(jìn)境，又不影響后期直指大道，自然極妙。
“一般鬼神自然不可，但陳兄自有大機(jī)緣在身，先吞無根寺殘香純凈神光，又浴雷劫氣息淬煉神魂，神念之純粹，神軀之凝實(shí)，俱與普通鬼神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將來轉(zhuǎn)修，縱有些磨難，想必亦無大礙！”
“天下十大神君之中，金皇圣母、巫山神女，便是皆尋此法，得證大道！”
李鷸笑飲了一杯，為他解釋。
“如此既有先例，那還用說，便依李兄建議！”
陳敬庭心中顧慮頓消，當(dāng)即大笑道，忽然一道光斑便落在臉上，卻是一縷晨曦透過窗欞照來。
“不知不覺，竟與陳兄聊到天亮。”李鷸抬頭亦笑。
窗外，東方漸白，風(fēng)雪亦隨之停歇，撲簌簌的聲音從窗外不時(shí)傳來，卻是窗外的矮松，抖落堆積多日的積雪，重新挺拔起來。
“東方既曉，在下也該走了！”李鷸起身站起，“一夜長談，收獲良多，將來若有機(jī)會(huì)，再請(qǐng)陳兄飲茶！”
“大雪封山，李兄何不多盤垣幾日，等到雪化再走？山間雖陋，小粥卻是極美味的?！标惥赐バχ炝?。
“多謝陳兄好意，只是衙中雖休沐至正月十五，但諸事繁多，尤其是連日降雪，雖然早作安排，但難免仍有疏漏，如今陳兄既平安歸來，在下還是盡早趕回縣衙為好。”
李鷸婉拒，打開廟門，深深呼吸了一口，只覺肺中，一股冷洌清寂的雪寒之氣，蕩滌而上，純凈清澈，頓時(shí)便感覺如飲了一碗冰雪瓊漿般，神清氣爽。
“既如此，那便讓在下送李兄一程。”
陳敬庭亦跟隨起身，陪李鷸一起走出廟外，抬眼望去，只見大雪初霽，天地廣闊，林壑之間，皆為雪淞玉樹，峭壁懸崖，盡掛冰棱瓊枝，好一片白茫茫氣象，忍不住長嘯一聲。
“陳兄好雅致！”李鷸微微一笑，隨后又眺望雪景，輕嘆一聲，卻是想起了當(dāng)年在白鹿山中求學(xué)的日子。
“是時(shí)雪初霽，林壑氛霧收。想當(dāng)年，白鹿山中，每逢大雪過后，夫子便會(huì)領(lǐng)著幾位師兄，一起下山濟(jì)貧問苦，為受災(zāi)鄉(xiāng)民修葺茅屋、清掃積雪，雖然辛苦，卻是一件快事！”
“而今，在下負(fù)笈遠(yuǎn)游，遠(yuǎn)赴遼州為官，諸位師兄也已紛紛下山，只怕山中，能再陪著山主下山的師弟，也已不多了吧！”
李鷸微微嘆息，一雙清眸之中，流露出遙思之念。
“不知白鹿山中，夫子及諸位大儒又是何等風(fēng)采？雨深閉門，雪霽下山，在下只是遙想，便覺心向往之！”
走在李鷸身旁，陳敬庭眺望山河，悠悠道。
腳底，每邁出一步，便是積雪塌陷，壓實(shí)三寸，筆直寬闊，幾可跑馬。
李鷸右手牽著馬，信步走在雪道上，一邊與陳敬庭聊些神仙逸事，不多時(shí)，便已到了村道盡頭。
“就到這里吧！”李鷸回身，牽著馬，拱手道別。
“李兄珍重！”
陳敬庭點(diǎn)頭，見山外狹道上，已有三兩行商往來，亦收起神通，目送李鷸翻上馬背，踏雪遠(yuǎn)去。
返回廟中，與前來上香的陳狗兒一家笑著打了個(gè)招呼，又拉出一張竹椅，躺在廟墻下，聽著撲簌簌的融雪聲，不多時(shí)，陳敬庭便已沉沉睡去。
醒來，已近晌午，早就離去的陳狗兒，早已為他悄悄熬了熱粥，溫在一旁甕中，咕嚕咕嚕頂著蓋子，清香撲鼻。
“倒是個(gè)有心的好孩子！”
陳敬庭也不客氣，莞爾一笑，從房中取出碗筷，就著村民送來的小菜，連吃三碗。
吃罷，又將碗筷用雪水洗凈，剩下甕中殘粥暫不理它，便躺在竹椅上，瞇著眼睛盤算起來。
“昨夜返回寧安，這幾日積蓄的香火涌來，倒是出乎意料之多，竟然助我直接凝聚出了蒼龍第二、第三宿，須知此前斬殺春先生，那可是真正的通幽大妖，其收獲亦不過將將凝聚第一宿而已，所以這人間香火，誠如李兄所言，暫時(shí)還真不能放過！”
“不過，這也是因?yàn)檫@幾日正好過年，家家戶戶祭拜，加上李兄來后，興農(nóng)桑以養(yǎng)其生，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備以秉其威，明賞罰以統(tǒng)其法，五政通和，加上本神靖清妖禍，縣城農(nóng)商業(yè)逐漸繁榮，老百姓過上了寬裕日子，手里又有了閑錢，過年時(shí)自然舍得虔誠祭拜，足足勝過數(shù)月積累，平時(shí)可沒這般好事！”
“說起來，李兄昨夜閑聊時(shí)提及，那葫蘆糖制法已經(jīng)呈遞司農(nóng)監(jiān)，想必這幾日便能傳印天下，雖然為避諱，不能刻錄吾之神名，但單只‘陳敬庭’三字，引發(fā)百姓感恩之念，哪怕只有涓滴，亦可匯聚江河，助吾早日凝聚滿天星斗！”
正盤算著，他忽然又想到一事，更感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