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已經(jīng)死了嗎?
希望有時就像是握在手里的細(xì)沙,越是想要緊緊握住,就越是快速的從指縫間流失。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把自己活得一團糟,不是故意讓自己手忙腳亂又手足無措的面對這個已經(jīng)生活了三十幾年卻依然茫然不懂的世界。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別人莫名其妙的惡意,恐懼人性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跳出來的兇殘,厭惡,人群里的冷漠和自私。
分明不喜歡那個總是悲觀、消極、沉悶、陰郁的自己,分明不喜歡那個不時崩潰、每每失控的自己,卻又總是沒辦法控制那個最最厭惡的自己不定時的出現(xiàn)。
厭惡,厭惡這個總是小心翼翼卻又膽戰(zhàn)心驚不知所措的自己;討厭這個不知為何總是不自覺將希望淹沒在惶恐和憤怒里的自己;倦怠這個總是喜歡胡思亂想的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活著有時候特沒意思。想到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要這么恐懼著,沒意思的活著,我就覺得好累,好累。”
恍恍惚惚的回聲在耳畔晃晃悠悠的回旋,高木子眨了眨眼,不知道那突然涌出來的眼淚為什么會這般洶涌?只任憑那一滴滴不斷向著地面砸去的淚水被吹進(jìn)風(fēng)里,如落雨般很快消失無蹤。
那淚眼朦朧之際無法看清的地面,此刻仿若一個巨大的黑洞,又像是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靜靜地等待著世人的決絕墜入。
用力甩了甩頭,將眼中的淚珠一并摔進(jìn)耳畔嗚嗚的風(fēng)里。高木子努力伸展的指尖在初初碰到那同樣伸向她的指尖的一瞬間,身形瞬間被定格在了原地。
整個世界依舊在有秩序的運轉(zhuǎn)著,因為地心引力,因為向心力,所有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轉(zhuǎn)著新生、消亡;開始,結(jié)束。
只有高木子是被定格靜止的。只有她,動也不動漂浮在半空,無能為力的看著那個滿眼絕望看向她的赤紅色眼眸。
那張寫滿無助和凄惶的,陌生卻又熟悉至極的臉,不是別人,竟是她的?
摔落在氣墊上的身體彈了幾下后便以一種畸形的姿勢徹底仰躺在了那里再不能動彈一下。高木子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雙不甘的眼睛最后一次仰望天空的不舍,和無助。
下面的人們在短暫了靜止了片刻之后開始了刺耳的喧鬧,有的人捂住了臉,有的人探出了頭,有的人轉(zhuǎn)身逃開,有的人拼命往人堆里擠著。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打電話,還有人,好奇的瞥了眼后隨即匆匆溜過。
殷紅的血,開始順著身體四周如暈染開的水墨畫一樣快速的彌散開來。高木子盯著那汩汩涌出的鮮血,耳畔似乎還能聽到那至死呢喃在口中的低聲細(xì)語: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p> 開始嗡鳴的大腦突然間充斥著混亂的哭喊和尖叫,混亂的,嘈雜的。嗚嗚泱泱的擠在一起,只些微能夠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一些破碎的嘶吼:
“不,不,不!你給我醒過來,你醒過來聽到?jīng)]有?你為什么要死?你怎么可以就這么死了?不可以,不可以這樣,你怎么可以這樣?姐,大姐,你醒過來好不好?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你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醒過來……”
“木子啊,乖乖,乖乖你醒醒。你,媽媽來了,你看媽媽來了。你不要睡了,啊,不要再睡了。媽媽,媽媽對不起你啊~~”
“高木子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你怎么敢就這么走了?你怎么敢就這么拋下我們自己走了?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不是都說好了要一起面對嗎?不是說好了放下一切重新開始嗎?不是,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好好活著的嗎~~為什么說話不算話?為什么?”
叮~~~
尖銳的耳鳴聲刺入腦海,像是一根細(xì)針直插進(jìn)了大腦的一般。高木子痛得全身一個激靈,被定格在半空中的身體突然開始向后飛速后退,又或者,是整個世界在后退。
那孤零零躺在偌大氣墊上的身影轉(zhuǎn)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黑點,烏泱泱混雜的人群也很快跟著變成了黑點。嗚鳴的警笛聲早已無法再聽見,漸漸地,就連那些建筑和山川河流都開始變得微小,直至模糊不清。
高木子不停地向后飄著,飄著。身體像個斷了線不停被風(fēng)吹向天際的風(fēng)箏,飄飄蕩蕩的向著云彩深處飛去。
飛啊,飛啊,直到刺目的白逐漸從眼前消失,直到寧靜的黑徹底鋪展在眼前。直到,身體重又回到那個綴滿星辰和光海的宇宙。
拖著尾巴的碩大刺目的發(fā)光體從眼前以看似緩慢卻又極快的速度竄過,高木子眨了眨眼,環(huán)顧著似曾相識的周遭,痛到發(fā)麻的大腦逐漸開始恢復(fù)清醒。
那兩個不久前突然消失的自己又再一次站在了身前,帶著覆蓋整個世界的黑暗,還有,妝點著這片黑暗的整片無邊星海。
微微卷翹的睫毛幾不可察的顫了顫,淡淡的眼眸深處此時并沒有太多的情緒。高木子淡淡看著同樣神情幽遠(yuǎn)的’兩人’,問出了她一直以來一直在努力回避,卻又每每總不自覺疑惑的揣測。那絲絲沙啞的淺淺聲線,在這廣袤無垠的星海中,似不是她的聲音一般:
“我,已經(jīng)死了嗎?”
可如果已經(jīng)死了,那此時此刻存在著的,正發(fā)生著的,又是什么?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真的可以簡簡單單的只用一場夢就可以解釋嗎?
“你覺得呢?”
‘又是’你覺得呢’!’
高木子嘴角不覺微微勾起一絲冷笑。似乎從頭到尾,從來沒有誰給過她任何正面的回答。永遠(yuǎn)都要她猜,可,如果知道答案,自己又何必問?
“答案一直都在你的心里,只是你從來不愿意去看罷了?”
“如果真的在我心里,我倒是真想剖開我的心看看,那答案究竟是什么?”
高木子囁嚅著,不期然看見不遠(yuǎn)處一顆炸裂的星球正撒開無數(shù)破碎的光暈,鋪天蓋地般襲來。
”小心~~”
眼見那光暈即將鋪至,高木子毫不猶豫縱身撲在了站在身前的、正背對著那一場爆炸的另外兩個’自己’身上。緊緊地,將她們一左一右護在了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