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九月,都城京安。夜深,無云,月明如獸瞳。
齊府,眾人列隊,屏氣無言。一中年儒士雙鬢微白,雙手緊握,緊盯正屋。
忽而,一聲嬰兒啼哭響徹府邸,緊接又是一聲。
“恭喜大人,母子平安,雙龍匯府!“
儒士快步推門而入,與面色蒼白的夫人對視,喜極而泣。門外眾人皆是眼含淚珠,笑容滿面……
泰川十二年,夏國國子監(jiān)大學士齊伯宗得二子,長子名逍,次子名遙。同年七月,夏安帝命齊伯宗為當朝首輔,領文臣百官,治天下而泰安。
泰川十八年,齊家二子名聲大噪,謂之文武雙全,長子齊逍可挽弓三箭同心,次子齊遙出口成章寫就詩文百篇。
泰川二十三年,夏安帝駕崩,太子楚舜即位,稱夏武帝,改國號為舜治。
舜治七年,齊家長子功名及第,為當朝武狀元郎,封前騎將軍,領兵三千,南行以拒蠻夷。而齊家次子,市井傳言留戀風月之地,皆嘆之。
舜治八年,南蠻邊境襲擾,齊逍率親兵千余,直搗黃龍,于南蠻萬人軍中取敵將首級,一戰(zhàn)成名。
舜治九年,齊逍八次拒南蠻騎兵于劍崖關,重傷不退,與將士同生死,夏武帝親臨邊關,封齊逍為鎮(zhèn)南大將軍,統(tǒng)兵將二萬有余。
舜治十三年,首輔齊伯宗欲叛夏而歸依南蠻,幸皇上圣明,察首輔心不忠。同年四月,夏武帝去齊伯宗首輔之職,招于朝,賜死。七月,鎮(zhèn)南大將軍齊逍返京,路途辛勞加之重傷未愈,中暑毒而死,終年二十有四。
舜治十四年,天下定,江湖興。有劍神曹俊馭劍百柄過長陵,劍指天門;有南蠻戰(zhàn)神耶律寶鼎,以一己之力于邊境抗大夏精兵千人;有女子琴師童笙,姿色絕美,一曲《百媚生》,撩撥江湖人心且殺人于音律間;有東海仙家宋念真一劍破江,白袍寫意風流……
舜治十七年,有一無名游俠兒,一人獨身,腰佩木劍,倒騎青牛,口誦詩篇,與江湖豪俠切磋,尚且只出過四劍。先與童笙一戰(zhàn),誦詩“一劍當空去,逍遙自在還“,一曲《百媚生》聽畢,期間共出兩劍,一劍斬盡琴弦,一劍拂過美人鬢。后與宋念真東江一戰(zhàn),不言不語,連出三劍,宋念真倒退百丈,劍斷。最后與劍神曹俊京安城外互換四劍,四劍遞出,收劍認輸。曹俊過后贊嘆后生可畏,劍意沖霄,劍道更是妙不可言。江湖稱其為“四劍難勝“。
舜治二十五年,南蠻國主封耶律寶鼎為威武大將軍。傾全國之力北征,南蠻江湖人盡皆入軍,耗時兩年,連破大夏南境三關,直逼劍崖關
舜治二十八年,大夏江湖八大宗師齊聚劍崖關,以拒南蠻大軍于城外。同年九月,木劍游俠于劍崖關上共出九劍,八劍擊斃耶律寶鼎,第九劍一劍飛掠千里,直入京安皇城,刺入皇朝大殿內,斬溝壑百丈長。
“逍兒,遙兒?!爸心耆送⒉幌嘞瘢瑓s同是劍宇星眉的兩個年幼稚童,“當今圣上楚舜,性情多疑,我身為當朝首輔,領文臣百官,已是其眼中釘肉中刺!而你們更是天資聰慧,只怕過分矚目,會惹來禍事啊……“
“我做戲子?!岸育R遙灑然一笑,“做飛揚跋扈的敗家子?!?p> “啊…為何?“長子齊逍一愣。
齊遙一拍哥哥腦袋,道:“笨!有一個人是紈绔世子,是一個敗家玩意兒,另一人才能有所功績,讓皇上略微安心。殺一個紈绔子弟,有的是把柄,順藤而上,誅九族,這就是皇上需要的籌碼。若是殺兩個朝廷棟梁,只怕百姓都不樂意?!?p> 齊伯宗看著齊遙,心中即是感嘆又是悲憤,千言萬語,只留一聲嘆息……
……
鎮(zhèn)南大將軍八拒南蠻的諜報,被送入京都。齊伯宗放聲大笑,連說三個好字。尋來紙筆,寫了一封家書,送往二子齊遙手中。
信的內容簡約:
遙兒。逍兒八拒南蠻!揚我大夏國威!心系百姓!不怯戰(zhàn)!親率將士上陣殺敵!為父心安矣。但此次吾子功高蓋主,夏武帝定不會饒過為父。你且速速離京,寧入江湖!不入朝野!為父知曉,你聰慧過于逍兒,定能照顧好自己。勿念。切記,先皇于我有知遇之恩,爾等不必將為父掛念于心。一朝為大夏臣子,生生世世為大夏赴死!
……
一男子在月下懷捧木劍,劍身刻有“逍遙“二字。男子思緒飄遠,想起父親焚香更衣;想起自己與兄長溫酒談國事;想起與父親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父親面色紅潤爽朗大笑;想起自己和兄長喝的酩酊大醉,兩人赤膊摔跤,自己將哥哥按在身下,兩人相視而笑;想起自己獨自遠走,離開京安,那身后數(shù)離的皇城內,有父親血染的尸身與滾落在地的人頭;想起自己為苦修劍道,棄心上人而走,那朱顏紅袖,淚眼朦朧自己心底古井無波;想起自己四劍成名,江湖難逢敵手;想起父親最后的信,自己對著天下蒼生失聲痛哭……
男子擦了擦淚,騎上青牛,奔赴南境,劍崖關。
……
八大宗師聯(lián)手仍是不敵耶律寶鼎。宋念真抓準時機,一劍刺出,不料耶律寶鼎側身堪堪躲過,一把抓住宋念真右臂,一使勁,宋念真被生生扯去一臂,血如泉涌。耶律寶鼎乘勝追擊,一拳直指宋念真面門,曹俊匆匆御劍,妄想救下宋念真。電光石火之間,一柄木劍從天而降,耶律寶鼎眉頭一皺向后急掠而去,一名男子騎牛而來。
“來者何人?“耶律寶鼎沉聲問到。
男子不搭話,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齊家,無愧大夏,無愧百姓,無愧天下。齊家獨子……齊遙,在此,送大夏九劍……“
“一劍,焚香?!?p> “二劍,溫酒。“
“三劍,換盞。“
“四劍,酩酊?!?p> “五劍,獨遠游?!?p> “六劍,了凡情?!?p> “七劍,登高頂?!?p> “八劍……“
男子連出七劍,斬去耶律寶鼎雙臂。而后向上拋劍,雙指直指耶律寶鼎眉心。
“菩提心?!?p> 木劍透過耶律寶鼎腦顱,男子抬臂,指向北方,道:“你名逍,卻活得最不自在。我名遙,你死時我也確實離得最遠。世道虧欠你,皇朝楚家更虧欠你!“
“齊逍,我們回家……“
木劍破空而去,寫意逍遙。
男子淚流滿面。
“九劍……歸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