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找一個時間,來說一個故事,可總是被各種的忙碌,將這個打算一直拖到現(xiàn)在,如今,我依然清晰的記得,那時的我是多么的頭腦簡單還有一點點的單純。
我還在上中學的時候,每個周末都會去城里學藝術課,久而久之,當我熟悉了周邊的一切,便開始嘗試每天在城里買早餐。那種幾毛錢的素包我也只能買很少的量,即便是這樣,我依舊能拿出一兩個來分享,說的難聽點,也可以說是施舍。于是我每天都會多買一兩個素包,每次當有人開口叫我先生的時候,我好第一時間拿的出來。叫我先生的這個人,有著這個社會較為新型的工作,一份在別人看來收入可觀又十分丟面子的工作,至于他的外貌也沒有什么可描寫的必要,三十多歲的年紀,卻穿的十分不體面,他隨手拿著個不知道從哪個廉價餐廳里也許是偷來的不銹鋼碗,每當他客氣地叫我先生的時候,都會伸出那只碗,沖我笑著露出一口齙牙,鞠一個三十多度的躬:“給口飯吃吧,先生!”他說話的時候,神情是那么的可憐,兩排齙牙都微微顫抖著,好像我要是不可憐他,明早他就要尸橫街頭了。他的工作也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中的乞丐,說起來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這輩子能和一個乞丐有如此之久的交集。
我認為我們是朋友,或許只是建立在同情之上的朋友,但也不妨礙彼此的互相了解和談心。我經(jīng)常問他一些關于城里的有趣的事,要是閑時,還會教給他一些我從老師那學來的二把刀的樂理。他倒不是那么樂觀,總給我說些他如何如何的可憐,一直都沒有工作,討不到老婆等等。甚至拿一碗干米飯去換小姑娘的雪糕這樣的丑事他也毫不避諱的告訴我??偹阌幸惶煳衣牊┝怂母鞣N抱怨,給他講了各種道理。他雖然一直都在聽,但我覺得他并沒有聽進去。我開始不再履行我那習慣性的所謂的義務,他還是像以前那樣,雖然我什么都沒給他。直到有一天他擋著我的去路,急切的結巴著說:“你是我遇見的最好心的先生了?!蔽抑啦荒茏屗龠@樣下去了,我以批評的語氣責罵他:“你有手有腳,不過才三十出頭,干點什么不好,非要在這要飯。我要不是看你可憐,才不會管你的死活,你有沒有飯吃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再最后給你點錢,就不要再來煩我了!”他一直看著我,好像在努力的記住我說的每一個字。當我給他十塊錢的時候,他笑笑說:“我不會用?!蔽宜α艘痪洌骸皭垡灰?!”他把錢拿在手里,沒有折起來,也沒有隨意的揉搓成一團,就只捏著一個邊,好像無論這張錢不管是皺了還是臟了都會掉價一樣。等我下課后,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連人帶碗的消失了。我總算是徹底明白了“要錢的給飯,要飯的給錢?!边@句話了。往后的幾天雖然沒見到他有一點不習慣,但很快好像是把他忘在腦后了,再往后就一直沒有他的蹤跡,我想,可能他自從那天徹底的覺悟了,也許現(xiàn)在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我也就沒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我到城里上學的那年,去菜市場買菜,有一個人突然在我背后喊了一聲:“先生?!蔽艺{悶還沒有人這么叫過我呢,轉身一看,還是那個乞丐,只不過他的臉更臟了,手里的那個不銹鋼碗上有一層薄銹,頭發(fā)白了一圈又掉了一個頭頂?shù)暮诎l(fā),那個樣子像極了一個剛退休的糟老頭。他又喊了一遍:“先生!”然后伸出那只我熟悉的不銹鋼碗,我連忙說:“爺爺,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吃的?!彼Σ[瞇的抬起手,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我要這個,錢!”他畢恭畢敬的說,“先生,您可憐可憐我,就給點錢吧!”我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認出我,不耐煩的從他那尸臭味的衣服邊幸運的逃走了,他隨步追來,我連躲帶閃的吼道:“你找別人要去,再纏著我,送你進局子!”他隨即轉身跑了,連一句謝謝也沒有。就這么十分顯眼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站在那一直望著他逃去的方向,我終于知道以前我是多么的單純,非要多管閑事,無事生非。也許是我錯了,我不該與他有任何的交集。連上帝都只是靈魂的創(chuàng)造者而已,我又憑什么去擅自改變那不在紅塵之列的單純的靈魂呢?我想真正擁有權利改變靈魂的,是那永久囚禁它的,最終都要化成灰的,平凡的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