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劉賢走進了“久違”的百鳳樓。
曾經(jīng)的他無比羨慕韋小寶,生于秦樓楚館,游走于玉體蠻腰之間,夫復(fù)何求!
可真托生在紈绔子弟身上時,他又無比恐懼。百鳳樓像是養(yǎng)育惡魔的泥沼,讓人聯(lián)想到背后的流膿暗瘡,腌臜惡臭。
可沒想到,今夜,百鳳樓讓他這個穿越者開了眼界。
從邁進門檻的一刻起,他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仙袂飄飄的仙女,臉上罩著紗簾,輕挽著恩客的手臂,從身邊飄過,留下悠悠余香。
整個百鳳樓高五層,每層三丈高。中間鏤空,一條金燦燦的蜀錦大布從頂樓垂髫而下,隨風(fēng)搖擺飄蕩,仿佛自天庭垂落人間的金色瀑布。
數(shù)不盡的鮮花花瓣隨之抖落,向浪花一般,落在男男女女的發(fā)梢肩頭,讓人如墜夢境。
南面高墻之上,是一棵純金打造的錯金梧桐樹。書上面如繁星般刻著恩客的名字。名字上鐫刻著大大小小的紅藍寶石,在燈光下發(fā)出多人眼目的光芒。劉賢注意到,這些名字中,出現(xiàn)最多的兩個字,竟然是……劉賢?
“公子怎么這都忘了。這是百鳳樓的金梧桐樹,貴公子凡是在此地一擲千金后,便可留下一次自己的名字,光是這留名一字,就得花費百金。公子是零陵第一風(fēng)流,當(dāng)然名字最多?!?p> 劉賢心想,這百鳳樓的老板真是會做生意。別人是做妓女排行榜,他反其道而行之,做恩客排行榜,徹底激發(fā)起公子哥們爭氣斗狠的虛榮心。
最關(guān)鍵,這老板深諳男人心思。買春和尋常消費不同,不是趨之若鶩的從眾消費,相反,是重質(zhì)不重量。如果真的將姑娘們的工作量拉出來,評一個最受歡迎先進工作者,反倒是落了下乘。
除此之外,來之前他已經(jīng)了解,這百鳳樓經(jīng)營上頗為用心。這里妓女不能稱呼妓女,而要稱呼“鳳姑”。鴇母不稱呼鴇母、媽媽,而以歷史上名人之名為花名,如陳阿嬌,如卓文君。
在配置上,一樓是價格最低的“銀鳳巢”,由年老色衰的鳳姑服務(wù),一房一鳳,不設(shè)鴇母;
二至三層,設(shè)置“金鳳巢”若干,由年富力強的鳳姑服務(wù),有鴇母提供吃喝玩樂全方位服務(wù),雖然收費翻了幾倍,但是絕對能給恩客帝王般享受;
四層往上,是最高規(guī)格的“玉鳳巢”,由六個腰掛金牌的頂級鴇母承包,鳳姑要么是國色天香正值花齡,要么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到了“玉風(fēng)巢”這一層,就不講究收費了,肉眼所見全部極盡奢華,突出的就是一個貴,貴族的貴,貴氣的貴。
這老板,放幾千年后,一定是個商海奇才。
兩個侍女突然飄至身前,向陸斌躬身問安,瞧見陸斌身后面色炭黑、頭發(fā)虬結(jié)劉賢愣了神。
“這是我新買的番奴,一會要他服侍?!?p> 一切都是劉賢安排好的。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地喬裝打扮,用碳粉抹臉,將頭發(fā)打結(jié),穿上一身奴隸裝扮躲在陸斌身后。
他當(dāng)然可以大搖大擺走進來,要所有人過來服侍。不過那樣的話,他將來要怎么和蔣琬交代?
難道要說,我去你媳婦單位讓她服侍我?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蕓娘,親眼看看這個千金難得一面的女人,看看這個女人是如何將蔣琬迷得五迷三道。為此,他特地命蔣琬前往泠道、湘鄉(xiāng)幾個縣核查豪族名冊,丈量土地。
他和陸斌隨著侍女上樓,在走過了一段曲曲彎彎的花間小巷后,一扇漆木大門在他們面前徐徐拉開。
“陸公子!”
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劉賢定睛一看,不得了,好一個騷氣外露的風(fēng)流少婦,步履間流淌出萬種風(fēng)情。要不是眼角那濃厚的皺紋,想必也是這百鳳樓中的頭牌花魁。
“正是,煩請卓文君相邀。”
陸斌點頭寒暄,聽得劉賢差點笑出聲來。
在男歡女愛的風(fēng)流場,竟然以才女卓文君為花名。而陸斌卻一臉嚴肅的提醒道,這卓文君所承營的玉鳳巢,鳳姑皆是賣藝不賣身,只以琴棋書畫與貴公子消遣,屬于百鳳樓中的冷門,故而之前劉賢從不問津。
喜歡風(fēng)雅?劉賢心說,那不過是沒有談好價格。
“陸公子,蕓娘身體抱恙,不便見客。若想聽曲,可以換一位鳳姑?!弊课木芙^道。
陸斌早有準備,隨手掏出一個拳頭大的木匣,打開蓋子,屋內(nèi)頓時霞光萬道,竟是一顆男子手掌大小的夜明珠。
“南海淘換來的,只為見蕓娘一面?!?p> 卓文君本來高冷的面容一下子暖和起來,命人收下夜明珠,安排二人坐定,待好酒好菜上來了,才緩步從里間拉出了一個仙袂飄飄的女子,坐在二人身前的一塊紗簾之后。
對于只彈琴唱曲的鳳姑,以紗簾相隔,這是增加神敏感的手段。待歌聲親聲將恩客的性子吊起來了,為了取下這紗簾豪擲萬金都不心疼。
雖然只有晃紗簾的一剎那,但是劉賢仔細看了看那女子的肚子。
平坦纖細,絕不是懷了孕的樣子。
陸斌得到授意,高聲說道:“卓文君,我讓你請蕓娘來,沒說可以找別的姑娘代替。”
“陸公子,小女子就是蕓娘?!?p> 這是劉賢第一次聽到蕓娘的聲音,咬字清亮,仿佛環(huán)佩交擊,玉音溫婉,就像春風(fēng)拂面,讓人如沐溫泉一般舒適受用。
光聽這聲音,他已經(jīng)臉頰泛紅,骨頭酥軟,真是恨不得豁出身家性命,只求佳人一言。
陸斌道:“是在下莽撞了,還請蕓娘見諒。不知今日蕓娘興致如何,有何曲相贈?”
來到這,登徒浪子不能自己點歌,得看姑娘心情贈曲。二人的胃口被高高吊起。
蕓娘略作思忖道:“前幾日聽聞郡府劉使君家行刺之事,正巧今日琵琶在側(cè),就彈一曲《易水》吧?!?p> “好,好,易水好。”
陸斌還沒開口,身后的劉賢已經(jīng)一副醉倒之相,臉色通紅,眼彎如月,憨憨地鼓起掌來。
“想不到這番奴還是小花癡。”二人聽到紗幕后傳來輕聲嗤笑,仿佛一朵牡丹在二人心頭綻放開來。
隨著一陣脆響,悠揚古曲從帷幕后傳來,宮商角徵羽的音潮,伴著一股迷醉香氣,徐徐流淌進二人的心房。
劉賢不懂音律,屬于聽交響樂都能在臺下睡著的人,民樂更是分不清古琴、琵琶、古箏等樂器的音色有何不同,曲意高下在哪。
但是今天,他好像開竅了。
沒有人比他更懂琵琶。
他分不清宮商角徵羽,但是聽得曲調(diào)的高低錯落,峰回路轉(zhuǎn)。
他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隨著曲調(diào)柔轉(zhuǎn)激蕩……
一夜風(fēng)云散,香氣氤氳漸漸淡了下去。
帷帳內(nèi)傳來蕓娘淡淡的聲音:“卓媽媽,今日這一客接完了,你我兩清,各不拖欠了……”
劉賢眼皮愈沉,眼看著紅粉佳人拉下帷幕向自己走來,人卻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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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在城北的一處奢豪別院中,一個女人驚慌跪倒在地,泣不成聲:“求求大人放過碧蓮,留碧蓮一條生路吧!”
“放過你?下毒謀害主人,事情抖露出去,太守大人豈能容你?你若是按我所說,也許還有一條活路?!?p> 那女人,正是郡守府邸的侍女碧蓮。
碧蓮瞪大了眼睛:“不行!自從公子大病初愈后,仿佛變得比猴子都精明,連飯食都是專人烹制。那個閹人如今被嚴加看管,此時去殺人……還不如叫我去死!”
碧蓮死死抱住眼前之人,淚眼朦朧,胸脯因為驚慌不住起伏,就像風(fēng)雨中嬌艷的牡丹。
那人彎下腰,輕輕抬起碧蓮頜尖:“今夜你既然來了,就是不想死,不是么?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弟弟……”
遠方巡夜兵丁的腳步聲越來越重,每一步都踩在碧蓮的咽喉上,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