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玄推崇的是許由和伯夷那樣的高節(jié)。
“唐堯大圣,許由恥仕;周武至德,伯夷守餓。彼獨何人,我亦何人,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這是譙玄當時志在田園,流傳在野被人贊譽的名句。
譙玄所推崇的許由和伯夷,是先秦最有名的隱士。
許由是堯舜時期的賢人,當過堯舜的四岳、秩宗、理官,是許氏開姓始祖。
堯帝知道許由賢德,想把江山禪讓給許由。許由堅辭不受,歸隱到山林,最后葬于箕山之巔。堯帝封其為“箕山公神,配食五岳,后世祀之”。
伯夷則為商末周初的賢能之人,他也是不肯接受其弟弟叔齊的讓位,又遇到周武王伐紂后建立了周朝,伯夷與叔齊恥食周粟,謝絕了周武王的封賞和高官厚祿,采薇而食,直至餓死在首陽山。
王莽當然不會有這種迂腐的念頭,只是世上之人畢竟大多都是混沌之人,循規(guī)蹈矩之人。
當王莽身穿天子冠服,在朝廷上接受眾臣和諸侯王的臣子禮時,心理上最不能接受的是那幫劉氏宗室劉氏后裔子弟。
當王莽出現(xiàn)在未央宮前殿時,安眾侯劉崇和其族弟舂陵侯劉敞也在場,和眾臣一起匍匐于地,按規(guī)矩向王莽行了臣子禮,也跟著大臣們一起高呼著“萬歲”。
安眾侯劉崇和舂陵侯劉敞兩人暗中在交流著這件事情。
舂陵侯國位于南陽郡的白水鄉(xiāng),距離王莽的新都侯國不到百里之遙,一條白水河貫通了舂陵國和新都侯國。而安眾侯國也在舂陵國附近,位于南陽城西南三十里許。
安眾侯劉崇和舂陵侯劉敞為同宗的近支,兩個宗室后人平時就來往密切。
回到京城的邸舍,安眾侯劉崇向舂陵侯劉敞傾訴了對王莽的不滿,說道:“如今漢室積弱已久,外家王氏、傅氏、丁氏、董氏等先后權傾朝野,現(xiàn)在王氏又代行天子朝政,我們宗室后人還要向他跪拜行臣子禮,唉,這叫什么事呀……”
劉敞內心也有同感,但王莽施惠于天下,宗室后人也得到了不少好處,當時他只是嘆息沒有多嘴,也沒有表示反對。
劉敞并不是對王莽沒有看法,而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回到舂陵國后,把宗氏族人全部召來,介紹了朝中的變化,又叮嚀大家不要輕舉妄動,以觀時變。
劉敞的庶弟劉欽曾任南頓南令,娶當?shù)赝梁婪刂畫苟紴槠?,膝下有三男三女,長子劉縯、次子劉仲、三子劉秀,長女劉黃、次女劉元、三女劉伯姬。
劉欽于三年前就已去世了,那時劉秀九歲,后來投奔叔父劉良,靠叔父撫養(yǎng)長大。
大哥劉縯字伯升,平時急公好義,極有才能,在侯國中挺有號召力,已是能一呼百應。
劉秀字文叔,此時年方十二歲,長得方頭大耳,性格淳厚樸實,人人都說很有貴像,人緣又好,除了讀讀經(jīng)書,平時還留心田地租賦的管理。
劉秀的姐姐劉元嫁給了新野縣人鄧晨。鄧晨字偉卿,和劉秀等人關系密切。
舂陵侯劉敞召集侯國里的族人商議的時候,劉縯帶著弟弟劉秀也在場。
劉縯悄悄對劉秀說道:“兄弟,漢高祖的江山看來已經(jīng)改為王姓了,這么大的變故,我宗室眾人卻無動于衷,真是令人痛心??!”
回到家之后,劉縯暗中籌備積蓄力量,四處結交能人異士,在莊園中開始招募了不少的豪杰賓客。
舂陵國附近的安眾國也在南陽郡的地盤上,距離王莽的新都國也很近。
劉崇回到國中,也在王宮大殿中召集宗室族人商議了一番。等宗室眾人散去之后,安眾侯劉崇把國相張紹留了下來。
安眾國國相名叫張紹,是京城名士張竦的堂兄。
劉崇跟張紹談起朝政的變動,說道:“國相,這次入朝我感到不安。少帝忽然駕崩,那孺子帝年僅兩歲。如今安漢公居攝天子之位,我真擔心王莽會坐大,危及我劉氏江山??!”
張紹贊同劉崇的看法,嘆道:“王爺?shù)膿氖怯械览淼?。元帝朝以來災異甚多,上天早已有所警示??上孜换实鄱紱]有皇子,眼見得漢運衰落,朝野之中滿耳都是贊譽之聲,各地稱頌之聲四起,難道真是天意如此嗎?”
劉崇不禁回想起在未央宮前殿,宗室之人都表現(xiàn)得十分的恭順,義憤填膺地說道:“反對王莽攝政的人,誰也不敢首先舉義,真是我劉氏宗室的恥辱啊!”
“安漢公王莽廣施恩惠,封贈賞賜,無所不用其極,無論普通庶民,還是諸侯、大小官員,甚至布衣儒生,無不深懷感念,就連你們宗室后裔,大都沾得王莽的恩惠,因此世人之心漸漸地不再思念大漢?!睆埥B分析著說道。
劉崇兀自嘆息不已。
張紹見劉崇似有心反抗王莽攝政,問道:“王爺?shù)南敕?,在下已?jīng)了然,只是想知道其他宗室對朝政有何態(tài)度,鄰近封地的舂陵侯態(tài)度怎么樣?”
劉崇搖了搖頭嘆道:“唉,別提他了。去年有九百余宗室后人參加明堂的祭祀大禮。居攝儀式,我和劉敞也都參加了。我私下和他談過我的看法,他卻沒有吱聲?!?p> 張紹說道:“這也難怪,造反不是小事,要冒殺頭之罪的。王莽如今聲望如日中天,處處顯示出他的恩德。前些時候九百零二人上奏為他請愿,其中有不少是你們漢家宗室,那時誰也不清楚他的本來意圖??墒乾F(xiàn)在王莽代行天子之事,改元居攝,情況是起了本質的變化。要說起兵反莽,四年前有過叫成重的人,率領兩百余人在江湖起事,后來被朝廷勸降。陽陵縣任橫等人也反過,自稱將軍,盜得武庫的兵器,攻打當?shù)毓傺?,釋放監(jiān)獄中囚徒。當年朝廷派遣大司徒掾史出兵,才將任橫等人剿滅?!?p> 劉崇被說得有點心動,說道:“那些人多是江湖上的小毛賊,難以成事。我是劉氏宗室,與他們不同。如果率領劉氏宗族起事,國相以為其他人會不會響應呢?”
張紹分析說道:“王莽似有篡國的意圖,已是大逆不道的罪孽。宗室中如有人高舉義旗振臂一呼,天下之人必會有所響應。王爺如想起兵誅除亂臣賊子,屬下倒愿盡綿薄之力?!?p> 劉崇聽了很是欣喜,和張紹密謀策劃了一番,決定高舉劉氏義旗起兵反莽。張紹建議劉崇迅速和舂陵侯劉敞取得聯(lián)系,先爭取舂陵國的響應。
公元6年四月,張紹帶領安眾國兵馬一百余人攻打南陽郡治宛縣。這么點人馬,簡直開玩笑一樣。
劉崇剛到達舂陵國,正準備聯(lián)絡劉敞響應。就傳來張紹實力懸殊,被郡兵擊潰了。劉崇被迫趕緊逃亡他地,家中老母和幼子都被誅殺。
長樂宮中,太皇太后王政君得到宗室造反的奏報后,有些不安,急忙把王莽召來說道:“劉氏于我王家恩重如山,安漢公如今居攝君位,弄得一些宗室不高興,這可如何是好?”
王莽見太皇太后王政君局促不安,安慰說道:“我本來也只是想好好輔佐孺子,誰料眾人發(fā)現(xiàn)了白石丹書,朝野內外非要我代攝皇帝。我只好順應群臣的意愿,才居攝朝政。劉氏宗室造反之人畢竟只是個案,不足為慮的?!?p> “不知有多少人對你的居攝帝位心中不服,務必要小心行事了?!蓖跽仓皇且粫r擔心,一經(jīng)王莽解釋,又如一陣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