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閱罷大喜,七員大將既然熱情高漲,斗志昂揚,就立馬派他們?nèi)ブг绾⑼跫?。眾人急忙趕去與甄邯、王級匯合圍剿,趙明、霍鴻等人頓時被剿滅殆盡。
平叛圓滿結(jié)束,兩路大軍浩浩蕩蕩班師還朝。
王莽下令將留在長安的劉信兒子劉章、劉鮪,翟義的母親練氏和其兄翟宣等親屬二十四人全部斬首示眾,暴尸于長安市衢。
隨后幾天,王莽在未央宮白虎殿為大將們慶功設(shè)宴,并命令陳崇仔細核對軍功,一一給予封賞。
王莽滿懷激情地端起酒盅道:
“承蒙上天垂佑,眾將士英勇,轉(zhuǎn)瞬之間平定了這兩起叛亂,實在可喜可賀,否則予哪有今日機會跟諸君在一起痛飲瓊漿?”
“諸君功勞顯赫,予準備按照周禮給諸位加封,分別授予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和附城的爵位。前四等相當(dāng)于列侯,附城相當(dāng)于早先的關(guān)內(nèi)侯?!?p> “爵號突出戰(zhàn)功,以往封侯多以封地命名,這次予準備以功績命名,為的是讓后人永遠記住你們的功勞。所以決定,凡進擊翟義的,一律用‘虜’,比如劉泳,就封為‘伐虜侯’。凡進擊槐里的,一律用‘武’,比如竇融,就封為‘建武男’。還有去年平定西海郡羌人叛亂的,這次一并賜封,就用‘羌’,比如竇況,就封為‘震羌侯’,以此類推。”
封賞結(jié)束以后,王莽又命人在濮陽、無鹽、圉城、槐里、周至五個地方建筑各方六丈埋叛逆尸體的土臺,上豎高一丈六尺的“反虜逆賊鳉鯢”的木牌,以示懲罰警戒教育世人。
翟義家族和趙明、霍鴻黨羽全部被誅滅,震懾了當(dāng)?shù)匦纳愋闹恕?p> 王莽一下封賞了好幾百人。眾人感恩之余,又有人出主意:“攝皇帝,臣在戎馬倥傯之中常常想,以您的崇高德行為何還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興兵謀反?臣認為還是您的權(quán)力太小,名分不夠高,不如干脆把那‘假’呀‘?dāng)z’的去掉算了,名正言順地做皇帝多好啊!”
一言既出,舉座皆驚!王莽也是一腦門子冷汗,忙喚道:“來人哪!快把這位喝醉了的拉下去。諸君,酒醉微醺即止,大家就喝到這兒吧?!?p> 回到攝宮,王莽仍然余悸未消,擦擦腦門上的汗,心想酒喝多了真不好,居然還有人要讓我去掉‘假’、‘?dāng)z’,那不真成謀朝篡位啦?
跟在后面的王舜、甄邯、劉歆等人看了王莽心慌不定,連忙上前寬慰。太傅左輔王舜道:“攝皇帝,我看沒必要為這事多犯難,誰不知道您為大漢嘔心瀝血,忠心耿耿?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個人喝醉了瞎說而已。”
太保后承大將軍甄邯則直言不諱地說道:“醉話?酒后吐真言呢!攝皇帝這些年勞苦功高,他要不是打心眼里佩服擁護,怎會可能會說這樣的話?”
羲和紅休侯劉歆見兩位先爭執(zhí)開了,覺得自己也很有必要表明態(tài)度,于是說道:“按理說我是劉氏宗親,不該說大逆不道的話,但治國單憑血脈不行,得靠德行能耐。大漢傳到如今都二百多年了,江河日下,風(fēng)燭殘年,病入膏肓。不是臣僚們不盡心,為什么呢?氣數(shù)已盡!天下乃眾人的天下,而非一家的天下,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喪之,這是規(guī)律。所以說,居攝也罷,皇帝也罷,只要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老百姓好,姓什么都無所謂,沒什么誰不可以做的。”
聽劉歆這么一說,王舜和甄邯便不再爭辯,齊聲贊嘆道:“紅休侯精辟!不愧是學(xué)問大家!我們也曾私下探討過,歷朝歷代的開國之君為何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榮登至尊?無非兩條,一是順乎民心,二是順乎天意。如今攝皇帝下得民心,上應(yīng)天意,中間有我們眾人保駕,這不是萬事俱備嗎?”
王莽深知從居攝到皇帝,盡管只有一步之遙,但功成名就和身敗名裂往往也就在一線之間。尤其是最近幾年起兵謀反不見沒有,更讓王莽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因此王莽還只是想做好當(dāng)代周公,盡最大努力把江山社稷治理好,然后等孺子長大成人之后拱手交還,百年之后若能在凌煙閣標(biāo)上大忠臣王莽的姓名,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于是王莽搖搖頭道:“這事說笑可以,當(dāng)不得真。民心雖說歸順,但總有小人作祟,難免會有反復(fù)。再說那天意,單憑一塊丹書白石說明不了什么,何況那道符命上面明明白白寫的是‘安漢公為皇帝’,‘為’即代理?!矟h’更是令予安定漢室,予怎么能違抗天意,代漢自立呢?”
當(dāng)真皇帝這事就此打住了。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年九月王莽的母親王老夫人功顯君去世了,又一個問題出現(xiàn)了:攝皇帝的喪服應(yīng)該怎么穿?
如果按照慣例孝道,王莽當(dāng)盡人子孝道,為生母穿上五服中最重的喪服“斬衰”,斬衰服喪期最長,三年。在三年之中不僅要謝絕應(yīng)酬事務(wù),還要解除所有官職,專門在家盡孝道守喪,居家期間既不可剃頭刮臉,也不可以行房事,還不可參加任何朝廷的禮樂活動。
如果王莽不按此照辦,那就意味著王莽“意不在哀”,成了沽權(quán)貪位的不肖之人。這對王莽和身邊一眾大臣,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大臣們一致認為,攝皇帝既然已經(jīng)登上劉家的皇位,從理論上講也算是繼承了大漢的香火,就算要服“斬衰”也該是為孝元皇帝或太皇太后王政君而服。功顯君雖是攝皇帝王莽的生母,但君臣之綱大于母子之綱,所以攝皇帝是不用為其母服“斬衰”的。
倒底該怎么辦才好呢?差點難壞了飽學(xué)之士少阿、羲和劉歆。劉歆心想:早點聽我的,當(dāng)了真皇帝,功顯君不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了嘛,哪里還會有現(xiàn)在這么多麻煩?
沒辦法,劉歆找了幾十位專攻禮儀的博士、儒生,把藏書翻了個底朝天,終于整理出著名的《功顯君喪服議》。在這篇文章中,劉歆引經(jīng)據(jù)典對儒家宗法禮制做了獨創(chuàng)性的闡述,將攝皇帝納入秦漢大室的宗法體系之內(nèi),使王莽“喪母奪情”合乎忠孝倫理,不用為其生母服喪三年有了充足的理論依據(jù)。他的說法是國家需要新君,太皇太后需要侄子,國不可一日無主,攝皇帝的作用不可替代,否則漢室將像大廈失去擎天柱,并特別指出了攝皇帝獨承漢家母統(tǒng),王莽是以姑為母的宗法孝道。
這件事終于圓滿得到了解決。這篇《功顯君喪服議》不僅為王莽解了燃眉之急,更成了他代漢自立的理論依據(jù)。另外這些年來王莽所做的一系列安撫封賞之類的努力也已漸漸初見成效,天下太平,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