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末夏初】
那一年有一個叫“中國”的母親,邀請了一大批人來自己的家里喝茶。她舉辦了一場很成功的盛宴,以舉家之力。自此,她的地位,人們對她的尊重,開始穩(wěn)步上升。
那一年帶火了一首歌,叫做《BJ歡迎你》,那一年聽過的最多一句話,是“祖國,我為你自豪!”
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夏天發(fā)生的。
姜雨燕卸下肩上的書包,把它扔到床上。
她使勁伸了個懶腰,活動著僵硬的胳膊和肩膀。
她邊揉邊走向門口“這個考試可真累呀!”她心里想。
考試是在這所簡陋的小學里進行的,原本這個學校是沒資格的。所有的學生都要到鎮(zhèn)上統(tǒng)一考試的地點去考試,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考試一周前,突然通知留在本??荚?。
于是在這個破舊的小園子里就舉辦了一場以前從未有過的第一個重大的考試——小升初
好在時節(jié)處于春末夏初,氣候不冷不熱,這才使得這棟破舊的小樓沒有顯得更加風雨飄搖。
一直趴在那里考試,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有兩種人除外。要么是學霸,要么是學渣!
前者是什么都會做,所以不需要消耗太多時間,后者是什么都不做,所以也不需要消耗太多時間。
最苦的還是成績不算拔尖,卻又不算墊底的那一批??吹筋}目感覺會,但是要花時間去算去寫,不寫丟掉的話看到分數(shù)又會心疼。
姜雨燕也在其中。
從一年級開始一直到考試之前,她的成績一直沒有進過前十名,但也從來沒有掉出過三十。一個班七十個學生來算,也能算上中游。
監(jiān)考員是鎮(zhèn)里安排的老師,從始至終姜雨燕都沒有看到呂老師,甚至于分別的時候連組織告別的人都沒有。
姜雨燕和李婷婷沒有分在一個考場,但是她依然等到對方考完。
兩個人一路說話,直到走出大門。沒有人提起離別的話,都以為還能再遇到,畢竟兩個人的成績擺在那里。
李婷婷先走,姜雨燕站在門口,她想再等等,等等那個教了自己六年的老師。但是她失敗了,她沒有等到,呂老師依舊沒出現(xiàn)。
成雙成對的人群,一個一個的從她的身旁走過,沒人相互打招呼,就像不認識一般。原本也就不算認識。
姜雨燕轉(zhuǎn)身看著這個破舊的園子,這個被用磚墻圍起來,且只有一棟樓的園子。漆黑大門上的烤漆被這六年的風雨洗禮后,已然暗淡了許多。有些地方已經(jīng)剝落,再也沒有當初的莊嚴氣息。
姜雨燕蹭了蹭鼻子,她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這六年班級里沒有幾個能說的上話的同學,但是依然感覺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不單單只是因為身在故鄉(xiāng)。她似乎有一種錯覺,總有一天她還會回到這兒!
雖然時間已是下午,太陽也已開始逐漸西斜,但是天空的亮度絲毫未減。
出了門,左手和右手旁便是兩棵樹,左手邊的榆樹高大粗獷,粗糙如溝壑般坑坑洼洼的樹皮,像電視里魔法女巫的臉。右手邊的棗樹葉子繁茂稠密,在夏風的加持下,像穿著綠裝婀娜多姿的少女。
西斜的光,偶爾穿過樹葉間狹小的縫隙,將一片零碎投到羊棚的絲棉瓦上。
姜雨燕熟練的拿起背簍走到,存放著上一年收集的枯葉的干草堆旁,她蹲下身,雙手捧著樹葉裝進背簍里。
她將裝好的背簍背到羊棚下,倒進食槽里,看著僅剩的四只羊,像老友一般的語氣說:別叫了,快吃吧!
此刻,她站在爺爺奶奶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雖然父母都在本地工作,每天晚上都會回家。但是姜雨燕依然習慣每天在爺爺奶奶家里寫作業(yè),或者單純的呆上一會兒。這是五年來的習慣。
而今天,家里沒人。
父母依然在各自的老地方上班,現(xiàn)在是白天,還沒有回來。姜浩,現(xiàn)在也在上二年級下冊,等開了學就是三年級。也在那個破舊的小園子里,以前每次放學姜雨燕都要在門口等他放學的。
只是由于今天小升初的考試,要征用班級,所以其他年級都放了假。也不知道姜浩在哪里玩耍!對于弟弟的朋友圈,姜雨燕知道的并不多。
至于她的爺爺和奶奶?
老頭帶著姜雨燕的奶奶一早就去了鎮(zhèn)上的醫(yī)院還未回來。
在這個大雪紛飛銀裝素裹,寒氣封鎖的冬天,老人第一次因為頭痛讓額頭布滿冷汗。老頭說去看看,老人看著外面刺骨的寒風搖了搖頭說“可能受了些風寒!”
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春天老人開始去診所診斷,醫(yī)生說“不是大事,上了年齡后就容易頭疼”。
昨天下午的晚飯之前,老頭把鑰匙給了雨燕,老頭說:“考試的時候千萬不要瞎想。中午不想做飯的話,櫥柜里有泡面!”
姜雨燕從口袋里拿出那把銀色的小鑰匙,彎曲的紋路順著指紋傳到腦海,就像崎嶇不平的人生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坐在院子里的姜雨燕聽到敲門聲后就猛的站了起來,拔腿就往門邊跑。小手飛快的打開鎖,然后兩手抓著門往后一退。兩扇門之間裂開了一道縫,白光從一條線慢慢散開。
“怎么是...你跑哪里玩去了?中午也不知道回來!”姜雨燕看著門外那個渾身臟兮兮的姜浩,帶著驚愕的表情說。一開始她以為是奶奶回來了的。
“我來喝口水,渴死我了!”小家伙還沒有等姐姐說完話的時候就已是撒腿跑進了院里,回音被背影留在了身后,拖出長長的鼻音。
從姜雨燕這個姐姐的角度可以看到,這小家伙在奔跑的時候還順帶用臟兮兮的小手擦了一下臉。
“你還沒說嘞,你干什么去了?中午怎么不回來吃飯?”此時姐弟兩人面對面坐在院落中央,相互盤問對方。姐姐先開了口。
“玩去了!”小家伙理所當然的回答。
“玩?玩的不知道回來吃飯了嗎?”姜雨燕帶著略微嚴肅的口吻說。
“奶奶又不在家,你做的飯?zhí)y吃,我在別人家蹭飯,多好!”說著說著小家伙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你…”姜雨燕氣得恨不得伸手給他一巴掌,指著小家伙說不出話來。
在兩人相互拌嘴的功夫里,兩位老人回來了。
不止兩個人回來了。
因為門是開著的,所以兩個小家伙事先也沒有任何征兆能夠預(yù)料。
“奶奶你回來了!”在姜雨燕反應(yīng)過來之后,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喊著便沖了過去。這時她還沒有注意到周圍氛圍的不對勁。
“哎,回來了!”姜雨燕一把撲進奶奶懷里,聽著奶奶說。如果此時她剛好抬頭的話,也許能夠注意到老人蒼白且疲憊的臉。
“燕燕,你先跟著弟弟到外面玩一會兒,我們和你爺爺奶奶有事要說!”姜雨燕抬起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自己的父親。
但驚訝還沒有表露出來,她又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母親也在旁邊。一時間她心里突然沉了一沉,因為她知道能夠讓自己的父母在本該上班的時間一起回來的事情,一定是大事。
而奶奶剛好病了!
“去吧!”奶奶輕輕揉了揉姜雨燕的頭說。這時候她才把注意力轉(zhuǎn)了面前的奶奶身上。
現(xiàn)在臉色蒼白,眼神疲憊的模樣,哪里還有當初放羊時部落首長的姿態(tài)!突然間莫名的心疼,席卷而來,姜雨燕很想哭一場問到底怎么了。
眼淚不爭氣的涌到了眼角,但是她撐著不讓淚落下來,她不想在奶奶面前哭。
她很聽話的把頭低下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睛。她抓住弟弟的手,牽著他向門外走去。
當太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院子里的說話還沒有結(jié)束。夜幕漸漸籠罩下來,像一層黑布,逐漸的降低可見度。
夏初的傍晚還是有一點冷的,涼意雖只有一絲卻使人很不舒服。沒有深冬的刺骨,沒有深秋的清涼,但是讓人無法忽視。
姐弟兩人并肩背靠在門外的墻邊,街道邊零散的光將兩道身影斜投到地上,映出了一高一低兩個影子。
姜浩雙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渾身瑟瑟發(fā)抖,打著寒顫的問“姐,奶奶得了什么???”
姜雨燕聽到后明顯的愣了一下,眼角含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滑落。幸好身處在黑暗中,無人察覺。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其實弟弟問的問題也是她想知道的問題。
姜雨燕抬頭看著遠方的蒼穹,夜色還沒有完全襲來,所以看不到星星,而太陽才剛剛落下,月亮也沒有升起。此刻的天空便是絕境,沒有任何點綴!
就像某個的命運軌跡般,晝之后便成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