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就是官府文書批定的遷徙啟程日子!
這幾天,整個郭家宅族都籠罩在凄楚沉悶的氛圍之中,郭氏家族的男女老少們,心頭就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一樣,大家都憋屈得難受,好似胸中燒著一把火!
若非郭解識大體,沉著冷靜,多次良言勸戒,大伙兒早就爆發(fā)出來了!
侄兒郭泉脾氣火爆,氣得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了!他常常坐在門口獨(dú)自發(fā)愣,目光呆滯,自言自語:“我太明白了,我知道是誰在搗鬼……”
清晨,已是門庭若市……一個個街坊鄰居們前來送行,還有兒時的發(fā)小故交、知已親朋、江湖盟友、甚至很多江湖上黑白兩道兄弟,也不遠(yuǎn)百里千里,趕來送別!
中午時分,一輛輛馬車駛來,錦衣華冠人士下車,殷勤勸慰,拳拳話別;一個個錦衣怒馬的壯士們,翻身下馬拜見,含淚擁抱……
他們?nèi)际欠歉患促F,在郡府縣衙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鄰縣的著名人物,梅花山莊的莊主鐘離杰也率領(lǐng)手下前來送行!
郭家大門前,很快已是車馬喧囂!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長亭蕭蕭,古道瑟瑟,秋風(fēng)拂柳,笛聲幽咽……
鷹俠龍劍,英名一世,還是被逼得背井離鄉(xiāng)……
此時的郭解,不是壯志未酬的烈俠荊軻,門前眼里,沒有風(fēng)蕭蕭易水寒,只有父老鄉(xiāng)親們扶攜相送。
斜陽殘關(guān),千里茫路。
天涯海角,知交漂泊。
洛陽俠圣劇孟早已寥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
人生誰知何處歡?莫問君去幾時還,暫且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千里旅夢寒!
一雙雙手,握別相送;一句句珍重,已說不出口……
“郭大俠……”少莊主鐘離明也來了,他素來崇敬郭解,如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他只有緊緊握著郭解的手!二話不說,掏出十兩黃金,硬塞到了郭解手里!
“鐘離兄弟!你這是……”郭解的話語未落,已被人海淹沒!
“郭大俠,請笑納!”鐘離杰是莊主,出手更大方:二十兩黃金!
隨后,河內(nèi)雙雄、軹縣米店店主、吉祥當(dāng)鋪掌柜、街心綢緞莊莊主、六福樓樓主都紛紛慷慨解囊,三十兩、五十兩、一百兩、三百兩、五百兩……無論是金條還是銀兩,白花花金晃晃的遞過來!
就連遠(yuǎn)在中原江淮巴蜀關(guān)外,赫赫有名的豪俠家族,也派人送來了禮金:梁國劍仙韓毋辟、濟(jì)南瞯氏長老、淮陽周膚、代郡白氏兄弟、潁川薛況、弘農(nóng)寒孺、巴蜀唐門圣毒手!
他們這些豪俠從來都是揮金如土,出手大方。
禮金數(shù)額在不斷攀升,從百而千,從千而萬……
郭夫人身懷六甲,畢竟是女流之輩,哪里見過此等場面,門下弟子們都忙碌著搬運(yùn)行李,還有書童廣利和江齊倆兒更是沒有見過多少世面,郭解忙于應(yīng)酬和答謝,招待朋友客人,他就吩咐侄兒郭泉負(fù)責(zé)收禮和登記禮單。
郭泉本來就是滿腹牢騷,強(qiáng)忍怒火的,見此情此景,只得默然上前幫忙,手忙腳亂地張羅著,很快就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答謝、收禮金、登記禮單。
歡騰的場面,充滿了感恩的歡泣與朗笑……人群越來越密集,一雙雙手伸過來,還有的干脆就是以茶盤托過來,上面擺滿了銀燦燦金閃閃的元寶!
下午時分,整個門前的街道已經(jīng)擠得水泄不通了,這很快引起了縣衙門差役們的注意,有些人趕過來維持秩序。
梅花山莊的管家老安兒也來了,他從人群里擠出來,正好碰見了聞訊而來的縣掾楊桂,忙上前打招呼:“楊大人,您也來了?!?p> 楊桂劈頭就問:“怎么回事?”
“郭家遷徙啟程,”老安兒手指著熱鬧非凡的場面,搖搖頭贊嘆道:“郭大俠相識滿天下,義薄云天,名不虛傳??!”
“相識滿天下?”楊桂顯然不愛聽這話,胖臉拉得老長!
“親朋好友贈送的禮金,少說也有一千多萬錢!哈哈哈!”
“看看,我早就說他郭家有錢,哪里沒有三百萬?”楊桂聽了越是惱火!
“是啊,再說了,離別送行,這也是人之常情嘛?!?p> “送別?又不是生離死別?要走就快走,哭哭啼啼,就跟送葬似的!”楊桂沒好氣的說,他望著擁擠的車馬人群,很擔(dān)心這條街道會鬧出什么事來。
“哎,楊大人。”老安兒趕緊拉著他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郭大俠此行,一去不返,您楊縣掾作為本地的父母官,多多少少,總應(yīng)該意思意思?!?p> “什么?”楊桂聽了更不開心,他巴不得盡快送走這位瘟神!
“楊大人,聽老夫一言,人在江湖,面子上總得顧及吧?”
楊桂想想,覺得也在理,他伸手摸一摸腰包,沒有帶銀兩。其實(shí),他經(jīng)常手里不帶錢,滿街賒賬,白吃白喝。
老安兒見狀,趕緊把剛才剩余的銀兩,悄然塞進(jìn)他的口袋。
郭解的車馬已經(jīng)啟動,緩緩穿過送別的人群聲浪,駛往街心而去……
楊桂拉不下面子,實(shí)在不想去,因為他看到了郭泉這個小瘟神!以前沒當(dāng)官時,在六福樓里面,也就隨便玩一個歌女而已,卻被這小子暴打一通!后來身任要職,他就找個機(jī)會,狠狠地收拾這小雜種一頓,出了一口惡氣!
至今,楊郭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就是因為有這段淵源。
路邊,鐘離杰和老安兒在笑看著,楊桂不情愿的走過去。
“楊縣掾,”郭解在車上已經(jīng)看到他了,恭敬施禮:“以前,郭某多有得罪,望海涵!”
“哎,不敢不敢,”楊桂的目光正好撞見了郭泉,笑容也走樣了,變得有一點(diǎn)點(diǎn)莫名的詭異:“郭兄此行,多多保重,兄弟一點(diǎn)心意,還望笑納。”他順手掏出銀兩遞過去。
郭泉面無表情,接過來一看,頓時大怒:一兩碎銀?
晚上,駐店夜宿時,郭泉獨(dú)自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氣憤填膺!
前天,在街上碰到梅花山莊的莊主鐘離杰時,他的那一句話真是露骨:“遷豪令,就是官府要限制各地豪強(qiáng)游俠,把他們集中到一處,監(jiān)控起來!”
想起送行時,這狗官興災(zāi)樂禍的笑臉!
想起當(dāng)初,這楊桂那么猖狂放肆的調(diào)戲歌女!這狗官公報私仇,趁叔叔郭解出遠(yuǎn)門未歸,帶領(lǐng)縣衙門的十多個差役公然上門,把他痛打一頓,整整兩個多月下不了床!
然而,等到叔叔歸來時,卻息事寧人,不予追究……就這么被白打了?
實(shí)在睡不著了,郭泉臉色一沉,翻身而起,從枕頭下摸出佩刀,出門而去,一頭鉆進(jìn)了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第二天凌晨,河內(nèi)郡軹縣發(fā)生一宗命案,縣衙門的楊縣掾楊桂,神秘死亡。